趙承愷撿起地上的刀, 隔斷了碧落公子手腕上的繩子,其他部位的繩子跟着散開,碧落公子落到地上, 踉蹌了一下, 吐出口中的玉佩, 手忙腳亂地抽出棉線, 棉線上還帶着血絲, 碧落公子頓了頓,拾起地上的一件白衫披到了身上,緩緩坐到凳子上, 方道:“多謝公子。”
趙承愷見他已經收拾妥當,便讓開身, 葉嫵轉過身, 坐到碧落公子對面, 問道:“碧落公子,這幾日韓公子一直都在你這裡嗎?”
碧落公子挪動了一下身子, 換了個坐姿,目光漸漸清明,看向葉嫵,道:“敢問兩位是?”
“委屈碧落公子陪韓逸隨在下走一趟大理寺。韓逸牽扯到了一宗命案,大理寺需要碧落公子協助調查。”葉嫵道。
碧落公子眼神閃了閃, 看了一眼地上暈着的韓逸。
“自是配合官府調查。”碧落公子站起身來, 似是牽動了傷口, 身子僵了僵。
趙承愷拎着昏迷不醒面色依舊潮紅似是吃了禁忌之物的韓逸, 跟在已經衣裝周正手上抱着一把琴, 行動依舊有些遲緩不便的碧落公子身後,一旁是袖手跟在身側的葉嫵。
還未下到樓梯底部, 之前攔住葉嫵的大茶壺帶着兩個打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四人。
“不知公子想要帶碧落公子和韓公子去哪裡?”大茶壺面露兇態,言語卻依舊謙恭有禮。
“韓兄有些醉了,本公子帶他回去,待會兒韓兄和本公子還有個酒席要赴。至於碧落公子,本公子記得南風館裡的公子們,是可以出去應酬的,本公子請碧落公子去彈唱一曲,可否?”趙承愷單手往上提了提有些滑落的韓逸,脣邊笑容不減道。
大茶壺有些怔愣,一個閃着金光的暗器直挺挺地朝着他鼻子砸來,大茶壺下意識護住鼻子,一把抓住暗器,定睛一看,卻是一錠金子,大茶壺面色變了變,這錠金子別說請碧落公子,就是買也是可以的。
“夠不夠?”趙承愷傲慢地問道。
“夠!夠!”大茶壺急忙讓開路,讓四人通過。單看這一擲千金的手筆,這位公子就不是他們小小南風館可以惹得起的,趕緊送佛離開纔是正道。
…………
大理寺內,葉洪彥面色不虞地看看昏倒在底下的韓逸,再看看安靜地跪在一旁的碧落公子,朝一旁端着一盆水的捕快示意了一下。
“嘩啦”捕快將一盆將將從井中取出來的冷水潑在昏倒的韓逸臉上,韓逸被冷水激得一個痙攣,猛地從地上彈起來,正對上居高臨下看着他被潑的葉嫵。
灼灼兮明豔晚霞,夭夭兮芍藥醉眠。說得大概就是眼前的女子。韓逸眼神直了直,手緩緩前伸。
葉嫵往後一撤,轉身坐到葉洪彥下首。捕快將手上的木盆交給一旁的拂冬,拂冬行了一禮,拿着木盆走了出去。韓逸這纔回過神,爬了起來。
韓逸目光隨着葉嫵的身影看去,這才恍然發現他竟然在公堂之上。一旁跪着的碧落公子輕咳一聲,他猛地轉頭看向側邊,碧落公子一身絳紅色立領衣衫跪在他腳邊,身形修長而魅~惑,脖頸處他劃得細痕隱隱可以看到,更添了一份禁~忌之美。韓逸眼神暗了暗,碧落公子拉了拉韓逸的衣襟,低聲道:“韓公子,公堂之上,您看,您是否應該先跪下?”
碧落公子話音還沒落,一道威嚴的聲音夾帶着驚堂木敲擊的聲音呼嘯而來:“公堂之下可是韓逸?”
韓逸嚇得一哆嗦,隨着碧落公子拉扯的力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砸的膝蓋一陣發麻。
韓逸擡起頭看向桌後坐着的葉洪彥,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服威儀嚴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韓逸忙道:“正是。不知學生犯了什麼錯,少卿大人拿學生到大理寺?”
“你可熟識嘆春樓老闆娘?”葉洪彥問道。
韓逸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談不上熟識,只是偶爾去嘆春樓會遇到。不過嘆春樓老闆娘舉手投足之間大氣中帶着一絲嬌媚,讓學生心有神往。”
“你可有唐突過她?”葉洪彥蹙眉問道。
韓逸脣角輕揚,有些諷刺道:“她一介風塵女子,如何叫唐突?不過我前幾日的確酒後想要讓她陪我,不過她沒同意,我韓逸也不是個勉強人的,也就換了個花娘。這件事嘆春樓的花娘都知道。”
“那你可與司經局沈校書的女兒沈妍有來往?”葉嫵開口問道。
“沈妍?”韓逸面色變了變,眼簾輕垂,道:“沒有來往。”
“嘖嘖,京城上下就沒有誰不知道你韓逸韓公子求取沈家小姐被拒絕的事情。”趙承愷手上摺扇輕搖,漫不經心地道。
韓逸擡頭看了一眼趙承愷,滿臉的尷尬和不情願,道:“確有此事,但是我被沈家據婚之後就沒有再去自取其辱。”
葉洪彥看着韓逸足有三息,韓逸吸了吸氣,假裝瀟灑,眼神中的不甘心出賣了他,葉洪彥道:“這幾日你在何處?”
韓逸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的碧落公子,道:“除了碧落公子處,不作他想。”
“碧落公子,他所說是否屬實?”葉洪彥問道。
“回大人,前幾日韓公子確實在我房中,但是韓公子的喜好和手段有些傷人心神,所以韓公子中途有沒有離開過,我着實不知。”碧落公子沒有看一旁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韓逸,徑直道:“韓公子,得罪了,碧落不敢隨意作證。”
葉洪彥未及說話,一個捕快從外邊跑了進來,道:“葉大人,司經局韓洗馬在大理寺外求見。”
韓逸眼睛亮了亮,轉頭向外看去,儘管看不到大門口,他還是覺得有人可以護着他。
“請韓大人進來。”葉洪彥想了想,道。
不一會兒,韓洗馬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朝着葉洪彥拱了拱手,道:“葉大人。”
葉洪彥未起身,也拱了拱手,道:“韓大人。”
韓洗馬面色有些僵,本來他等着葉洪彥問他緣何而來,他可以順水推舟請求保下韓逸,如今這個情況,韓洗馬狠狠地瞪了一眼韓逸,厚着臉皮道:“葉大人,實不相瞞,下官來是爲了給犬子作保。犬子荒淫,但不是作奸犯科之人,絕不會涉及到命案中來。”
韓逸有些怔愣地看着韓洗馬,迷茫地問道:“什麼命案?”
韓洗馬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個逆子,天天混跡在不夜場館,連京城中發生命案的事情都不知道!把你拒之門外的沈小姐仙去了!”
韓逸面上血色盡失,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葉洪彥,喃喃道:“妍兒去了?她是如何去的?”
葉洪彥眯着眼睛看了韓逸幾息,方纔道:“被人害了。大理寺正在找尋兇手。”
韓逸咬了咬牙,跪直了身子,道:“葉大人,雖然我與沈小姐失之交臂無緣同船渡,但我絕沒有害她之心。這幾日我的確有些怨,所以在南風館廝混了幾日,望大人明察。”
韓洗馬向前走一步,道:“下官願以功名擔保,此子雖無狀但仁心扔在,不會害人性命。下官願意將韓逸關在家中,若葉大人傳喚,隨傳隨到。”
葉洪彥看着一站一跪的父子倆,剛纔韓逸的驚訝和麪色改變不像是裝的,既然韓洗馬執意要保下韓逸,葉洪彥道:“本官可以讓你保下韓逸,待本官稟明皇上。”
…………
“恭喜韓大人,保下了獨子。”大理寺卿陸炳面露譏誚對韓洗馬道。
“犬子如此丟人,哪裡當得上大人的恭喜?倒是下官還沒有恭喜陸大人喜得嬌妻。”韓洗馬默默嚥下心中的苦澀,道。
“陸大人,你看那邊起火的方向是不是你的府邸?”旁邊一個官員忽然拉住陸炳,陸炳順着那官員指着的方向看去,濃濃的煙火衝上天際,似乎還帶着些許爆炸的火花,陸炳眼前黑了黑,身子一晃,疾步走到車駕旁,喊道:“快,送我回去!”
馬車一路想着陸府的方向奔去,陸炳只覺得頭暈眼花,腦袋一跳一跳地疼,怪不得今天出門的時候右眼皮總是跳。陸炳掀開車簾,看着冒煙的方向,僥倖地想,可能不是他的府邸呢?心中另一個聲音道,若是是他的府邸呢,心中漸漸有一個模糊的想法,陸炳不敢去想。
快要到達陸府,陸炳手顫抖地厲害,他定了定神,掀開了車簾往火光的位置看去,濃煙更加滾滾,熱浪撲面而來。陸炳閉了閉眼睛,那個想法越發地清晰。裡面的人的呼叫聲呢?
火熊熊地燃着,發出“噼啪”的聲音,卻沒有一絲呼叫聲,陸炳心沉了沉。
吳雪茹依舊一身白衣站在陸府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容扭曲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陸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