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上場表演之前,我都必須重複不斷地閱讀劇本,擔心自己臺詞出錯,擔心自己理解不到位,擔心自己表演不夠貼切。老實說,殺青之後,我還是有些害怕藍禮,因爲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和他表演對手戲,壓力無時無刻都存在着。”
薩米正在認認真真地回答着問題。
新聞發佈會的進行十分順利,不僅僅是藍禮,劇組其他演員也都得到了回答問題的機會,不過每一個問題或多或少都與藍禮有關,這絕對堪稱是真正的巨星待遇。就好像剛纔拋給薩米的問題一般,記者關心的是藍禮在表演過程中的狀態,作爲對手戲演員是否感受到特別之處。於是,薩米就出現了上述回答。
話語還沒有說完,薩米就發現,臺下的記者們都哧哧地笑了起來。薩米不明白原因,她十分認真地在回答問題,記者們爲什麼卻如此歡樂呢?藍禮在片場確實是一絲不苟、追求完美,但這是好事,因爲她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表演,奉獻出更加出色的表現,對於她這樣的新手來說,藍禮就像是導師一般,引導着她,貝蒂也是如此。那麼,記者們到底在笑什麼?
薩米滿臉困惑,還以爲是自己說錯話了,卻又找不出原因,於是擡起頭看向了藍禮,投去了疑惑的視線,隨即就發現藍禮嘴角的弧度也上揚了起來,“薩米,爲了我的形象問題,我想,這個問題到這裡就好了。”
“哈哈!”全場記者都集體鬨笑起來,就連舞臺上的馬西婭和託尼等人也是樂不可支。
但,薩米還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頭霧水、滿臉困惑。回頭看了看貝蒂,卻發現貝蒂也是滿頭問號的模樣,她再次看向了藍禮,然後就看到了那雙盛滿了笑意的眸子,這讓薩米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她剛纔的話語沒有問題。
薩米懵懵懂懂地轉過頭,看着無比歡樂的現場,然後又點名了下一位提問的記者,那是一個留着滿頭捲髮的中年大叔,一件分辨不清出是白色還是藕色的襯衫,隨意地敞開了最上面的三顆釦子,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片大片的銀灰色胸毛,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歐洲南部特有的味道,他站起來之後,就開始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大堆話語。
聽不懂。
薩米愣了愣,眨眨眼睛,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首先,那不是英語;其次,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語言。噼裡啪啦地一大堆,就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薩米徹底傻眼,以至於她甚至忘記了求助,只是呆愣地坐在原地。
“你應該把那個耳機戴起來。”藍禮湊了過來,在薩米的耳邊說道,右手還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幅耳機。
薩米不明所以,卻只是愣愣地點點頭,慌手慌腳地把耳機戴了起來,但耳塞裡卻沒有任何聲音傳過來,她不解地看了看藍禮,隨即就發現藍禮無奈的視線,看向了正前方,她也轉頭看過去,然後才發現那名記者提問已經結束了,重新坐了下來。
這下應該怎麼辦?
藍禮輕輕地拍了拍薩米的手臂,低聲說道,“不用緊張。那記者剛纔是用意大利語提問,這是翻譯機,可是實現同步翻譯,戴起來就沒有問題了。”
薩米恍然大悟。在桌面上,每個人面前都擺放着一臺小巧的機器和一副耳塞,薩米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但是藍禮沒有佩戴、託尼和其他人也都沒有佩戴,於是她自然也就沒有在意。沒有想到,這居然是同步翻譯機——以前只在新聞裡看到過,沒有想到現實生活里居然真實地看見了!
“他剛纔詢問你,得知自己拿到角色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想?因爲這是一個特殊的角色,家裡人是否表示過擔憂?”藍禮的話語緊接着傳了過來,重新陳述了一遍話題。
薩米瞪圓了眼睛,腦海裡不由第一時間就浮現了答案,“這可是藍禮-霍爾!我的意思是,藍禮-霍爾!”腦海裡已經開始尖叫了,但下一秒,薩米就意識到,想法直接脫離了大腦的束縛,喊了出來,聲音甚至還因爲亢奮而微微顫抖着,“能夠和藍禮合作,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接到通知之前,我剛剛看完’速度與激/情5’,我是說,他真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演員。所以,激動和緊張,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吧。”
問題沒有回答完整,不過,薩米卻沒有注意到。年輕人面對記者的時候,不會規劃自己的回答,也不會刻意的奉承和討好,僅僅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話語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齊刷刷地,所有記者們就朝藍禮投去了視線,他不由啞然失笑,“所以,這是對剛纔的補償,避免我的報復?”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語,薩米還是沒有聽懂,但記者們卻立刻反應了過來——剛纔薩米說藍禮在片場十分嚴苛,甚至讓人害怕,所以藍禮才故意半開玩笑地制止了薩米繼續說下去,現在則是又一次調侃。於是,現場集體輕笑了起來。
此時,剛纔提問的那名記者再次站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尋找着工作人員,然後又用意大利語滔滔不絕地開口說道。
現場的工作人員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遲疑着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藍禮啞然失笑,然後主動伸出了援手,“這位記者的同步翻譯機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他聽不懂剛纔的交談,需要一點點幫助。”
坐在旁邊的託尼轉過頭來,詫異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居然會說意大利語。”
藍禮微微張了張嘴,輕笑了起來,“這很簡單,我是英國人,英國也屬於歐洲的一部分;而你是美國人,所以,這沒有什麼值得稀奇的。”瞬間,全場大爆笑,包括託尼在內。
這是語言梗。
美國人可以說是世界上最“不思進取”的羣體之一,他們只會說英語,就連高中時期強制要求學習的西班牙語,無數美國人的水平都糟糕透頂,英語之外的任何語言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天書,這是一個整體趨勢,大部分美國人都是如此。
相對應地,歐洲人則可以嫺熟地使用多種語言,除了自己本身的母語以及最基本的英語之外,大部分歐洲居民都會四種到五種語言,乃至更多。整個趨勢是,越北部的居民越厲害,比如說北歐和德國;而越南部的居民則越糟糕,比如說西班牙和意大利。
藍禮剛纔簡單的一句話,調侃了美國,也調侃了歐洲。在場的歐洲記者們秒懂,於是就鬨堂大笑起來了。
“請問一下,你到底會幾種語言呢?”有記者順勢就揚聲問到,沒有起立提問,也沒有正式提問,只不過是順口好奇地詢問了一個花邊八卦而已。
藍禮抿了抿嘴角,“如果僅僅只是打招呼的’你好’,那麼我想,我可以說十幾二十種。”輕鬆詼諧的回答,再次讓笑聲響了起來,然後藍禮就看到一個人高高舉起了右手,甚至不等點名,直接就站立了起來,藍禮也點點頭,順勢地開起了玩笑,“這位記者?希望你的提問我能夠聽懂。”
那名記者也是一個才思敏捷的,沒有選擇英語提問,而是順水推舟地選擇了自己的母語,“……”提問完畢之後,再用英語說道,“請問你可以回答一下嗎?”
齊刷刷地,所有記者的視線都落在了藍禮身上,然後就看到藍禮微笑地聳了聳肩,“是的,我觀看過不少中國電影;是的,我知道王/全/安導演,我觀看過’圖雅的婚事’,它的影像頗有力量。”
漢語?
剛纔那位站立起來的記者,正是來自中國,以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提出了問題。
2006年,“圖雅的婚事”爆冷力擒當年的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這讓導演王/全/安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裡;2010年,同樣是王/全/安的作品,“團圓”,又再次揚威柏林,收穫了最佳劇本銀熊獎。今年,這位導演又帶着“白鹿原”來到了柏林,受到了不少矚目。於是,問題自然就圍繞着這位導演展開了。
但更意外的是,先是意大利語,而後是漢語,不經意之間,藍禮所展現出來的底蘊,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人人都說,英國學院派出身的演員底蘊深厚,不僅僅是表現派演技的基本功紮實,而且文學底蘊也格外出彩,但這種博學卻看不見摸不着,人們始終沒有一個直觀的瞭解,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呢?莎士比亞的臺詞可以信手拈來?還是世界名著讀了滿肚子?
今天,人們終於窺見了些許。不是語言,而是語言背後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和沉澱,這是不是意味着,藍禮可以觀看意大利歌劇?要知道,世界最出色的歌劇始終是用意大利演唱的;這還是不是意味着,藍禮對中國的豐富歷史和深邃文化有一個初步瞭解?作爲四大文明古國,中國的文化和歷史絕對令人側目。
語言只是一個窗口,重要的還是透過窗口所看到的風景。
剎那間,現場所有記者們的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這位二十二歲的演員,猶如一座寶藏般,正在等待着不斷的挖掘!在歐洲這片藝術蓬勃發展的土壤之中,藍禮這樣的演員纔是他們渴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