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王兄還是那麼衝動啊。”徐子泰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情緒。
接着轉頭對服務生一招手:“什麼情況!你們家給客人喝酒的杯子都是這樣嗎?漏水!我要找你們老闆投訴!”
嚇得服務生趕緊跑過來道歉,納悶的拿着那個帶孔的杯子走了。
好好的杯子怎麼會有個孔呢?而且還是兩邊對稱穿透的,真是奇怪。
王庸斜睨一眼徐子泰,說:“衝一個服務員轉嫁情緒,可不是一個豪門大少該有的氣度啊。”
徐子泰卻毫不在乎的說:“屁的豪門大少!聽起來好聽,其實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你知道我這些年最大的一個願望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在大夏天光着膀子坐在路邊馬紮上擼串!左手喝一口扎啤,右手吃一口肉串。管他什麼肉製成的,痛快就行!在不高興的時候可以張口就罵,罵天罵地罵爺罵娘,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可是這個願望從來就沒實現過。因爲我是個豪門大少,因爲我不要臉,我家裡人還得要臉。很可笑,是不是?”徐子泰猛灌一口酒,說。
王庸搖搖頭:“不可笑。可憐。”
徐子泰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是可憐!所以勞煩以後你也別喊我什麼大少,也別覺得我們這種人高高在上,不好溝通……”
“我從沒覺得。”
噗,徐子泰胸口又中一箭。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你繼續。”偏偏王庸還不自覺,示意徐子泰繼續講。
徐子泰鬱悶的看王庸一眼,剛剛興起的一點情緒瞬間沒了。
只能整理下思路,再度講起來:“以前對你什麼樣的看法,那都是以前了。現在通過這件事,我覺得你這人還行,配當我徐子泰的朋友!當然,你要是覺得我不配當你朋友,直說。我不會介意的。”
“可我怎麼覺得你會很介意?”王庸又無情插刀。
就在徐子泰啞口無言的時候,王庸忽然舉起酒杯,碰向徐子泰:“希望我們不是那種一時的朋友。”
徐子泰這才露出一抹笑容,跟王庸使勁碰了一下酒杯:“當然不會。”
兩人一飲而盡。
王庸不再跟徐子泰講話,而是把目光看向酒吧舞臺。
那裡正有一個小鮮肉級別的年輕男歌手彈唱着,周遭圍了一羣中年女人。她們看男歌手的目光都跟狼一樣。
小鮮肉似乎也早就適應了,還時不時衝某個女人深情對望,惹來女人一陣高興,當場就摸出一沓鈔票灑向舞臺。
格調再高的酒吧,終究也只是一個酒吧。一個買醉盡興的地方。少不了各種骯髒的交易。
就像王庸跟徐子泰的關係。王庸不認爲徐子泰是虛情假意要跟他做朋友,可王庸也不認爲是真心實意。
朋友這個詞語,即便在小學生羣體中都有着制約條件。學習成績好的很少會跟學習成績壞的玩,家裡有錢的又極少看得起家裡沒錢的。長得漂亮的未必肯跟同樣漂亮的做朋友。
總而言之,朋友有一個適配原則。兩人能夠成爲朋友,必然滿足馬斯洛五種需求層次理論。
徐子泰肯放下身段來結交王庸,無非還是王庸的實力超出他預料,並且幫他算計徐子安的事情大獲成功。
否則他仍舊不會正眼瞧王庸一眼的。
舞臺上那幕讓王庸看的膩煩,不由一皺眉頭,還是選擇了跟徐子泰講話。
“徐子安怎麼樣了?是不是風頭已經過去,正在查誰陷害他?”王庸問。
徐子泰一豎大拇指:“王兄真是料事如神!徐子安進去當晚就被保出來了。不過礙於社會影響,他這段日子都沒敢出門,被他老爹禁足在家中呢。不過據說他已經派了手下調查,估計查出點眉目了。我猜,很有可能懷疑到了你身上。這也是我今天找你來的主要目的。”
王庸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預料之中。這些日子跟他發生劇烈衝突的也就我一個,他不懷疑我就怪了。不過懷疑歸懷疑,他沒有切實證據也沒用。”
“那也不得不防,要知道我這個堂哥表面看着和善,背地裡心比誰都黑。弄不巧哪一天他就會衝你打個黑槍。”
王庸一笑。
打黑槍這事徐子安早就幹完了,只是最終中槍的卻是徐子安自己。
王庸不怕徐子安玩陰的,就怕他玩明的。如果動用官場力量對付王庸,王庸還真是不好應對。
這可不是在龍脊了,他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龍麟了。
出身公門,更加知曉國家機器的力量。
“放心,我已經派人緊盯徐子安那邊了,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就通知你。如果需要,我還可以調派幾個人手給你。”徐子泰道。
王庸一擺手:“多謝了。不過他只要不玩明面上的把戲,就用不着。桌子底下的路數,對我可一點用都沒有!”
聽了王庸這不知是自信還是自負的話語,徐子泰不禁有些咂舌。
他活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人敢這麼說。就算是那個盤踞整座城市的孫藏龍都未必敢如此誇口。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家怕的都是暗箭。這位倒好,反怕明槍。
不過這樣也好,王庸真有這等本事,那就更加證明此人潛力無窮。兩人一明一暗,說不定還真的把這天泰市的天給變變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言了。明面上的事情你放心,只要在這天泰市,我保你吃不了一點虧!”徐子泰拍胸脯保證。
此時,忽然整個酒吧的燈光一暗,一束聚光打在舞臺中央。
DJ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今天我們西荷酒吧請到一位玉女歌手。到底是誰呢?請大家——拭目以待!”
徐子泰輕笑一聲,搖搖頭:“這年頭敢叫玉女的可不多了。學生穿的像雞,雞反倒是穿的像學生。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玉女,敢忽悠本少,立馬砸了他們場子!”
徐子泰話音剛落,就見在燈光的追隨中,一個女孩款款登場。
個子不高,扎着一襲簡單的馬尾。雙目清澈,皮膚如雪,整個人散發出清新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淼淼氣質。
“咦?有點意思啊。這打扮看着像是良家,不過也不能保證。本少上過太多當,都是一出出血淚史。”徐子泰搖頭晃腦點評着。
而王庸一看到臺上的女孩,就愣了一下。緊接着道:“她是真學生。”
“你怎麼知道?”徐子泰驚訝的問。
“我見過。”王庸沒有多說。
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公交車上跟王庸有一面之緣的尹夏。
當時王庸就推測她被人哄騙着出道了,看來情況差不多。否則也不至於到酒吧這種地方來賣唱。
“那可惜了,沒想到是你地裡的菜。你說晚一點,我就採了。”徐子泰嘟囔着。
臺上的尹夏似乎有些緊張,她張望一下,隨即低下了頭。
沒有任何介紹,也沒任何多餘的語言,直接跟樂隊老師示意演唱。
這樣反倒是激起一些人的興趣,都伸着脖子等待,看看這女孩到底會唱出怎樣的歌曲。
“有少女,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有少年,壯氣橫秋,未滿三朝已食牛。她針走女紅,染得桃花似肉紅。他劍動燭影,捲起月光漫西風。啊,身在高樓,心在山陰一葉舟。啊,山長水遠,萬頃煙波萬頃愁……”
尹夏一開口,就如悠悠山澗裡乍起一線溪水,靜靜的,潺潺的,淌出一個個音符,流進人的心裡。
臺上的女孩好像變成了一個古時女子,正淺唱低吟訴說着自己的喜悅憂愁。
完全古風的曲調沁入在場所有人身體裡面,每一個字節都讓人感到無比舒服,連骨頭都酥了。
就連一向不喜歡聽歌的人,都訥訥看着舞臺,露出一副呆滯的表情。
從沒有一首歌讓人感覺如此契合過,好像天生就是爲他們量身打造一樣,讓整個身體都打開了,只爲聆聽這天籟般的歌曲。
徐子泰也愕然看着尹夏,喃喃道:“怎麼可能有如此聲音入髓的曲子?她該不會唱的魔音吧?”
王庸哂然一笑,說:“什麼魔音,不過是正常的五音曲子而已。不過這個五音更爲契合咱們華夏人的審美,音符之間的銜接轉換都能恰到好處的融入到我們的臆想裡。這纔有特別出衆的效果。你看那幾個國外朋友,明顯沒太大反應。”
看向王庸手指的方向,徐子泰果然發現那邊坐着幾個外國人。幾人臉上沒有什麼特殊表情,只當是一首普通的歌曲。幾個男老外對於尹夏本人的興趣更是大過歌曲。
“原來這樣啊,怪不得。”徐子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其實這首曲子也有些出乎王庸意料。他當初的確給了尹夏指導,但是也僅限於一句提示。沒想到尹夏竟然完成的這麼好,完美融合了華夏古風跟現代人的審美。
整首歌採用的是減字木蘭花的詞牌形式,而歌詞裡更是連着採用了多首《減字木蘭花》古詞。
有蘇軾的《減字木蘭花·己卯儋耳春詞》跟《維熊佳夢》,還有朱淑真的《減字木蘭花·春怨》,最後一句更是用了南宋淮上女的《淮山隱隱》,提點了整首曲子的意境。
隨着一聲悠遠的笛音,整首歌曲也演唱完畢。
尹夏微微鞠躬,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而響應她的卻是雷鳴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