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山獵場。
隨着一頭斑紋大虎朝尉窈三人走來,他們的恐懼加深,恐懼到不敢逃、不敢不逃!驚心至腳下碎枝碎葉的輕響,都似“刺啦”撕在耳邊的道道催命符。
元羽掏出防身短刀,把聲音壓到最輕,下決心:“先殺一馬,只牽尉窈的走。”
七皇子趕緊點頭,他明白四叔的意思,先殺一匹馬,目的是試探虎饞不饞馬的血腥。留下的一匹馬肯定會奔逃,分擔他們逃命的風險。尉窈的坐騎是三匹裡最聽話的,牽走不是憐惜它,而是防備仍被虎追時,他們再次以殺馬匹的方法誘虎食馬。
“等等。”尉窈出聲,剛纔她便從斜挎布囊裡取出個水囊,拔開塞子,她朝廣陵王和七皇子身上灑。
難聞的臭臊氣立刻沖鼻!
尉窈解釋:“虎尿。”
元羽叔侄佩服至極!年年打獵,頭一回見人攜帶虎尿來打獵的。
就在尉窈把剩下的虎尿往自己身上澆時,遠處突然響起尖叫:“啊——虎!”
尖叫聲裡,兇虎沒有試探的耐心了,改走爲跑。由於叫喊之人距離它遠,此虎還是朝尉窈三人的方向撲來。
元羽當機立斷,用短刀扎進馬的眼眶,身體及時避開沒被血濺上,改由他牽尉窈的馬,三人胡亂選擇方向躲逃。
七皇子的坐騎嚇傻了,沒如尉窈三人的預想嘶鳴逃命,而是原地打抖,打抖,斜眼、繼續打抖。
繼續斜眼……嘻嘻,虎從它身邊過去了。
“狗蚤的!”元羽回頭間,恰好看見兇虎朝他們攆來了,氣急敗壞罵。
拼了!他目中全是紅血絲,吼侄子和尉窈:“你們分開跑,生死有命!”
“呼——”
飛沙走石。
兇虎已至!
發出尖叫者,是京兆王妃,她是故意用喊聲挑釁虎威的,如她所料,虎把距離最近的人當成“獵物”。
她不敢停留原地瞧熱鬧,掉頭走來時的路線,心情大好。“尉窈,你做了鬼可別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薄、運氣不好。反正還有倆倒黴鬼陪你,你們一起赴黃泉,不孤單,呵。”
不對!什麼動靜?
她驚慌回頭,心膽俱裂!
是兇虎,怎麼在追逐她?
她來不及思索逃命主意,挽弓發箭,射空。
再射一箭,這支箭比剛纔偏離得還厲害。
“救、救命……”於寶妃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嚇哭,她換個方向朝後射箭,不行了,手顫顫巍巍根本使不出勁。
兇虎離她只有一個躍步距離了!
她急促倒吸着氣,頭腦空白,就在聞到虎口噴出的腥風時,一支利箭從側方射中虎頸。
虎雖受傷,撲勢不減,把於寶妃撲下馬背。
射箭之人是楊大眼,他再補一箭,結果了兇虎,見於寶妃受的傷不重,沿虎爪留下的痕跡繼續向遠。
楊大眼除了武藝驚人,還有個特別厲害的本領,便是奔跑如飛。孝文帝時期,爲了測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多快,在他髮髻上繫了根三丈長的繩子,他跑起來後,長繩繃直如箭矢。
因此今回景陽山狩獵,皇帝命楊大眼在兇獸經常出沒的區域遊走,及時救助遇險的臣子。
他很快看見尉窈三人。
“司徒,七殿下,尉侍郎,快離開這裡吧,剛纔我射殺了一頭虎,附近恐怕還有兇獸的同類。”
元羽的臉色彷彿深流裡的石頭,有着溼漉漉的陰森,他問:“你射殺虎時,可看見有人?”
楊大眼實誠,回道:“有,京兆王妃,她被虎撞下馬,不過傷不要緊。”
“嘿。”元羽笑得嚇人,剛纔要不是尉窈說服他拼一把,三人全不反抗,並把空了的水囊撕開攤在馬背上,虎嗅到同類的氣息放過他們和馬,現在楊大眼找到的一定是他的屍首!
楊大眼離去後,七皇子問:“咱們還往山裡走麼?”
狩獵磨礪膽量,遇到困難退縮,不如不參加。
尉窈從布囊裡又取出個牛皮囊。
元羽“哈哈”兩聲笑,拿過來,邊拔塞子邊問:“也是虎尿麼?”
救過命的東西,他可不嫌棄,反而享受模樣放到鼻尖長長吸氣而聞。
“別、是……虎糞。”
來不及了,尉窈的回答被元羽的嘔吐聲蓋住。
片刻後,吐到胃一直抽抽的元羽無精打采趴在馬背上,只要稍稍恢復精神,他就怒指罪魁禍首尉窈:“你,好歹毒,把屎灌在水囊裡。”
七皇子在前頭牽着馬,好心疼四叔,可是更想笑。
另一邊,皇后派人找到走散的於寶妃,皇后見妹妹身上有泥,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問:“遇到猛獸了?嚇到了?”
“嗯。”於寶妃點頭,決定隱瞞前因後果。她想,說不定尉窈幾人死了呢,如果他們當中有人活着,未必看清是她叫喊,再者看清楚又如何?她發現有虎,太害怕了,嚷一聲怎麼了?
皇后給妹妹看一隻貫穿雙眼被射殺的紅狐狸,說道:“瞧,這樣鮮豔的毛色,多好看,結束狩獵後你帶回去,製成毛領,手套也行。”
於寶妃“哼”一聲:“我不要,我帶回去讓夫君看見,他肯定賞給楊連蘿那個賤人!”
楊連蘿原本是奚官女奴,被賜給京兆王元愉後,成了寵妾。
皇后:“如此說,這狐狸你更該帶回去了。你是王府主母,妾室膽敢冒犯你,和你爭物,你儘管依照妻妾之禮罰她,如果你夫君給她出頭,一起違反妻妾之禮,你便可找我告狀,由陛下懲罰你夫君。放心,仕途重要,還是一個妾重要,京兆王會明白的。”
傍晚,紅燦燦的太陽于山脊半遮羞面。
趙芷返回兵營駐紮地,對面賊營已經打下來了,兵卒們忙忙碌碌行走倆營地之間,或整理物資,或押送俘虜。
統軍李神欣喜不已:“將軍回來了!”
不等軍司刁整迎出軍帳,趙芷進入,解下“戰利品”往地上一扔,先解釋她爲什麼離開戰場,追逐呂僧珍:“此人趁亂逃跑,我射他一箭,不想被他躲開了。”
“他能躲開將軍的箭?”刁整大驚,知曉頭顱的身份不簡單,想往樑將“呂僧珍”猜,又不敢奢望會有那麼好的運氣。
“爲防路上丟失,我想把頭顱的畫像送回京,留頭顱在軍中,將軍覺得如何?”
趙芷:“聽你的。”她打過大大小小的仗,明白刁整的意思,戰利品丟失是可惜,但是被自己人截了冒領功勞,纔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