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灰塵撲撲的道路已經沒有一個人影,隨着一天的巡查結束,秦立帶着兄弟們離開烽火臺,回到了屬於他們的村落。
契丹人對於漢軍的掌控很嚴,基本上家屬與兵卒一起,要是逃亡的話,也比較艱難。
漢民南逃的現象在幽雲地區一向嚴重,畢竟算是最底層,欺壓嚴重,生活困苦的很。
秦立作爲隊正,名義上手下有五十人,其實只有二十來個,他們軍隊的編制,屬於南面官有固定的糧餉,也承襲着貪腐的傳統,契丹人也不例外,空餉被上頭吃了,缺額達到五成,再多就不行了。
村落並不大,三四十個房屋,用木頭簡陋地搭建而成,房屋前後,則是大量晾曬的木柴,冬天活命全靠它們。
地廣人稀的營州,卻不許大規模的種田,因爲需要留下大片的草地,讓契丹人放牧,所以秦立一夥人在這裡生活的很艱難,只能勉強的苟活着。
“來,分了吧!”掏出了一袋銅錢,秦立隨口道。
這是從行商那裡收來的,遼國沒有自己的貨幣,通行的一般是布匹,然後是中原的銅錢,而輕便的銅錢,更是廣受歡迎。
數了數,約莫一百來個銅錢,都是精美的神武通寶,近幾年在遼國,這種銅錢越來越多。
秦立直接拿下一半,其餘的任由他們均分,所有人這才緩了口氣,這是本月以來,最大的一筆收入了,所有人心中都歡喜。
“哎!”與其他人喜氣洋洋不同,秦立則嘆了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頭,你這是咋了?”有人問道。
“是啊,頭,你有啥事,也不要瞞着我們啊!”其他人也紛紛問道。
“這日子艱難啊!”秦立一臉沉重地說道:“小麥剛收不久,大半都繳納了出去,剩下的不夠吃食,就怕到時候又徵稅,給那些契丹人馬匹過冬,它們吃的都比我們好!”
“頭,咱們多年,咱們都習慣了,日子還得過啊,到時候只能出去打獵,要麼去借糧了!”
聞言,大家心情頗爲沉重,只能無可奈何地說道。
冬天的賦稅,還有毛皮,柴火等,都需要他們出沒與深山老林中,冒死獲取,往往一去,總會死幾個人。
“我到有個法子!”秦立打起精神,說道:“今個遇到了去卑沙城的商人,他們去過高麗,說南邊有個唐人的島,人多又繁華,比咱們營州好多了!”
“聽說那裡,官府給所有人發幾十畝地,每畝只收一斗糧,沒有啥契丹人欺負,舒服的很!”
“畢竟是咱們漢人的官府,比契丹人強多了!”
所有人聞言,不由得楞了,不敢再言語。
“頭,你是想逃走?”有人問道。
“沒錯,俺就是想逃走!”秦立堅定點頭應下。
契丹人一般將擄掠而來的漢人,都安置在幽州以北的腹地中,距離遠,自然逃竄不易。
秦立一行人自然是擄掠而來的,而不是幽雲百姓,所以他們迫切的想逃跑,離開這裡,但往往拘束於距離條件,只能罷休。
“可是,咱們這裡太遠了,逃不了多久的!”有人無奈地說道。
“咱又不準備去往南方,咱們只准備坐船離開營州,去高麗南邊的島,濟州島去!”
秦立興奮地說道:“只要去了濟州島,那裡就是咱們漢人的地界,就會有好日子過了!”
“可是咱們沒有船!”
“卑沙城有許多唐人,咱們可以直接花錢僱船,咱們跟海邊只有十幾里路,合適的很!”
秦立越想越激動,說道:“我與那商人談過了,去濟州島,僱傭一艘船,十幾貫錢就夠了!”
“那商人可以相信嗎?”
“告發咱們沒有啥好處!”秦立嘆了口氣,說道:“況且,我與他說,就是想經商,送一些東西過去,到時候咱們捎帶幾個人,又算什麼!”
“老大英明!”所有人都歡呼着,對於能夠逃離苦海,他們萬分的高興,雖然十幾貫錢有些多,但拼拼湊湊還是可以的,離開這裡比什麼都強。
這一天村裡都很振奮,嘰嘰喳喳的聲音有很多,反對的也不少,但終究還是被說服願意離開這個苦難的地方。
幾天後,商人帶來話,說願意幫忙僱傭船,然後又將詳細的地方說出來,具體的日子言明,這才讓秦立鬆了口氣。
商人還以爲這個漢軍軍官想做生意,撈外塊,這很正常,哪有靠餉錢活下來的軍卒。
隨着日子的臨近,秦立越發的緊張起來,他不時地來到海邊,看着波濤起伏的渤海,不由得萬分期待着。
“來了!來了!!”其餘的村民們早就盯着海面,一看到船隻,立馬就大喊大叫。
果然,一艘小船緩緩而來,約莫一丈高,三丈長,屬於普通的商船,兩三百料左右,在渤海中經常能看到。
若不是不會造船,秦立還真的想造一些小木船,直接穿行到登州地區,渤海實在是太適合船行了。
“到了,找個地方停下吧!”船長看着海邊招呼的村民,不由得嘆了口氣,賺點外快還真是簡單。
“讓他們快些搬,早去早回!”
“是!”
船上加上船長,總共不過六個人,看着村民們不斷地搬卸貨物,感覺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甚至還有好幾條狗呢。
這也是貨物?怎麼像是搬家啊!
而村民們則自發的看守東西,登上船就不準備下來了。
“你們不是運貨?”船長連忙問道。
“人也是貨,也可以運的!”秦立笑着說道。
“哎,你們竟然是準備逃亡的,真是害苦我了!”船長唉聲嘆氣地說道,看着二十來個凶神惡煞的漢軍,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