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女’城,僞漢王宮。
遍地還是瓦礫廢墟,這裡卻已經率先恢復了壯觀的規模,半個月時間工匠們日夜不停地敲敲打打,主殿到後宮數十間屋子已經蔚然成規模,不過偌大的宮殿卻是清清冷冷,除了已經被提拔成禁衛軍的旁遮普僱傭兵來回巡視外,一個上‘門’的大臣都沒有。
也不確切,還是有一個。
“陛下,您可是天竺之主,怎麼能再繼續這樣沉淪下去?外面居心叵測的天竺人正不斷的剝離您的勢力,剪除您忠心的臣子,再這樣下去,國將不國啊
!”
對着無‘精’打採沉悶的坐在金蓮‘花’寶座上刀疤劉,鄭倫滿是痛心疾首,舉足頓‘胸’的唉聲慘嚎着,‘蒙’着半邊臉披頭散髮的模樣以及悽慘的聲音,不知道了還以爲是多麼大的忠臣呢,渾然不像剛剛背叛閩國陷舊主以及十多萬同胞於水火的險惡叛徒。
不由得鄭倫不惱火,叛‘亂’之前那一夜,帕拉瓦邀他去三珈藍寺,看到隱藏在那裡聚會着的剎帝利,婆羅‘門’,鄭倫的確極大的驚恐與驚懼,不過就在他拂袖要走時候,帕拉瓦又如同對着他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誘’‘惑’的言語吸引的鄭倫不可自拔。
“驅逐閩王成功後,當拜先生爲相,滎陽鄭氏爲天竺唐人第一‘門’閥!”
爲了這個承諾,鄭倫真是東奔西走,憑藉着自己的關係,拉下了范陽盧,博陵崔,清河崔,太原王乃至自己本族不少官員,裡應外合的爲帕拉瓦掩護,積極的謀取着兵器,甲冑糧餉以及一系列的戰爭物資,就連曲‘女’之‘亂’那一夜也是他鄭倫幫忙騙開的西城‘門’。
結果呢?
的確,依舊按照大唐官制,他鄭倫被拜爲宰相,滎陽鄭氏在曲‘女’城,僞漢中也是唐人第一世家,什麼樣的第一世家?憋屈的第一世家!
其餘所有家族成員都被架空拿下了,宗家族長還留了點臉面賦閒在家領着供應糧,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唐官員勉強苟活着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其餘分家士子,族人子弟一律被從府第中拖出來,加入修補城池的苦力勞工中,如同之前的不可接觸者一樣。
甚至那些婆羅‘門’,剎帝利,如今還毫不避諱的成天笑嘻嘻跟着唐人清掃公廁衛生的身影嘲諷着,簡直是斯文掃地!
滎陽鄭氏,幾百口人,勉強強一點,被圍攏在鄭家大宅中尚能溫飽,除了偶爾上街被搶掠幾次外,幾個高高在上的鄭家大小姐被骯髒的天竺人玷污了之外,一切如常,滎陽鄭氏還真成了天竺唐人第一世家。
可笑的第一世家!
丟了半張臉,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鄭倫的滿腹怒火可想而知,可惜,曾經唐人的強力保障被他親手出賣,偌大的曲‘女’城中,也就剩下他曾經看不起,傀儡一樣的僞漢王劉豹韜可以作爲依靠了,誰讓劉豹韜還握有三萬兵權?
“王上您倒是說句話啊
!舉國的唐人子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他他們都等着您振臂一呼,與可惡的天竺人決一雌雄呢!”眼看着刀疤劉八槓子沒壓出半個屁來,鄭倫急的如同火燒屁股的猴子那般上躥下跳。
不過,呆呆的拿着懷裡一截黝黑黝黑鐵‘棒’出神的看着,好一會,刀疤劉忽然擡起頭,平靜的問道:“這些,不都是你們自己選的嗎?”
一句話,讓滿腹積分的鄭倫猛地愣在了那裡,是啊,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照成的嘛?
僅僅動搖了一刻,鄭倫就回過神來,如果能這麼容易悔悟就不是鄭倫了,再一次滿是悲催要跳起理論些什麼,這時候宮外忽然傳來了陣陣腳步急促聲,穿着太子袍服頭髮梳着立立整整卻依舊有着一張農民臉的劉老虎滿是興奮的跑進來。
“‘父王,大喜啊!帕多瓦這廝。在城外中伏了!狼狽的跟乞丐一樣,似乎小命都不保了,這回再看他如何橫行跋扈?”
的確夠諷刺的,第二次自己國家兵敗,宰相與太子卻興奮的跟什麼似的,不再和刀疤劉糾纏,興奮的不可壓抑,鄭倫扭頭就出宮密謀着如何多的爭取利益,僅留下笑得滿臉‘花’的劉老虎還有滿是茫然的刀疤劉。
看着自己喜笑顏開的兒子,半天刀疤劉這才自己噗嗤的一聲樂出聲來,好笑的晃着滿是刀疤的腦袋數落道:“你呀,傻模樣,穿上黃袍也不像個太子。”
愕然了一下,劉老虎笑的很難看的撓了撓頭,刀疤劉卻沒理他,又一次出神的舉起那黑‘棒’子來,還拔出了藏在裡頭的三棱刺。
那還是跟着胡鬧皇子朔王第一次在長安街頭與別的遊俠幫派火拼時候李捷給他們的,這東西照胳膊大‘腿’一下,人就起不來了,偏偏被京兆尹抓住不過是個黑‘棒’子,頂多算個尋釁滋事,很容易就被李捷撈出來,自己還記得,拿到這東西時候,真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給個皇帝都不換。
這東西,他一根,老盛一根,焦老三一根。
“老盛,老三,如今老劉選擇的,你們又覺得好嗎?”拿着黑‘棒’子,刀疤劉喃喃的搖着頭
。
就在刀疤劉惆悵的時候,帕拉瓦卻陷入了無比的險境。
“殺!”
一把長槊堅硬的狼牙部憋住了車輪,奔馳中的天竺戰車直接打着旋被掀翻出去,御手當場被壓成了兩半,沒等帕拉瓦爬起來,迎面中五把長槊卻是迎面捅來。
咣啷啷的脆響中火光四濺,憑着上好的大馬士革彎刀,顧不得渾身生疼,帕拉瓦一面舞刀一面毫不顧形象的向後滾着,可算滾進了自己人的陣營中,趁着追來的閩軍與自己部下糾纏這個機會,驚慌失措的爬起來。
看着周圍紛‘亂’的一幕,帕拉瓦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追殺閩軍,怎麼就在光禿禿的河岸平原上陷進了包圍圈呢?
瘋狂的追逐中,剎帝利貴族的天竺戰車衝殺在最前面,剛剛捲簾戰刀將逃跑的唐兵碾成碎‘肉’威風無比,如今卻是第一個陷進包圍圈重圍,千輛戰車入眼處已經傾覆一大半了,柔弱的車輪被長槊蹩住,失去了速度的貴人與御手毫不費力被槊兵捅殺,有的戰車及時剎住了車,卻陷入了更多閩軍包圍圈,拿着長槊的閩軍捉小‘雞’一般向前撲着,後面的弩手在剎帝利驚慌失措中把戰馬點倒。
災難還不止前軍,長時間的奔跑中天竺‘亂’軍本來就鬆散的軍隊更是跑脫了節,陷入閩國包圍圈狹長地帶的‘亂’軍被來自兩個方面的閩軍絞殺着,氣喘吁吁的弓手剛拉開弓,卻被衝到跟前的刀盾兵砍倒在地,長槍兵聚成一團,卻被刀盾兵身後的弩手‘射’死一片,丟下長槍來與閩軍拼命的散兵遊勇,卻又愕然的倒在了長槊兵橫貫過來的槊鋒下。
就算呈現鋒矢陣的衝鋒中,唐軍依舊保有陣型,而‘混’‘亂’的‘亂’軍面對有序的唐軍,能做的唯一反應就是被殺!
被殺!被殺!被殺!刀鋒掀起血‘花’,弩箭慣倒‘肉’體,兩扇唐軍如同高效的殺戮機器一般將天竺軍生存空間擠壓乾淨,眼看着身後的生存通道就要被關閉,大吼一聲,帕拉瓦也顧不得被圍困最悍勇的前鋒部隊以及僞漢國中堅階層‘蒙’薩塔剎帝利軍,狂吼着揮舞着快變成鋸齒的大馬士革長刀,狂吼着在自己隊伍中就殺出了一道血路,終於在兩翼唐軍攔腰鉗斷天竺軍之前逃了出來。
五萬多人被唐軍這個怪獸一口吞進了肚子,就算五萬頭豬,宰殺也需要些時間,暫時身邊一鬆的帕拉瓦終於鬆了口氣,也有時間環顧着周圍尋找些端倪,疑‘惑’的打量了片刻,這才讓他看明白過來
。
就算平原也不是絕對的平的,總有些高低起伏,就在起伏的中間,唐軍挖出了壕溝,藏在其中,跑的太着急,起伏的地勢又讓人產生錯覺,一進入包圍圈,唐軍這就如同地裡鑽出來一樣蜂擁冒出,一下子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狡猾的唐人!”
真是驚怒‘交’加,帕拉瓦又是惱怒翻起一具之前被追殺的唐軍屍體,看了兩眼後他卻禁不住氣樂了,很巧,這人他認識,那裡是唐軍,分明是強度恆河戰役中被包抄復活的萬多天竺‘亂’軍其中之一,某個倒黴的小隊長。
感情兒自己費心費力追殺了半天,多半都是披着唐軍鎧甲的自己人啊!
就在帕拉瓦又好氣又好笑的時候,怪物一般的唐軍大陣再一次緩緩張開血盆大口,的確,殺五萬頭豬都需要時間,可人與豬不同,人會投降,這些天唐軍將士心中可都憋着一座火山,‘混’‘亂’的天竺軍徹底顛覆了秩序,燒殺掠奪無惡不作,自己辛辛苦苦耕種的農田被焚燒,家業化爲灰燼,家人受到這些殺千刀‘亂’軍的迫害與恐嚇,哪怕天竺籍貫的府兵家庭也沒有幸免,憋着這股氣,十來萬唐軍都殺紅了眼。
這麼多殺神降臨,自己又沒有溼婆大神三頭六臂的本事,就算再兇悍的亡命徒,這會兒也禁不住嚇破了膽子,外圍一起打劫的哥們被槊捅死,被弩‘射’死,被刀砍死,除了死就是死,跪下來還能多活一會,眼看着唐軍陣列中嬌嫩的‘女’人都宛如瘋魔端着弩殺起人來,太可怕了!雙‘腿’發軟就如同傳染病那樣擴散開。
“把這些牲口牽回去,發信號給獨孤損,讓他騎兵出擊,將士們,張開大陣,繼續跟本宮殺畜生!”親自手刃了幾個,狠狠從屍體上拔出安着三棱刺的強弩,俏麗的臉蛋上滿是血痕,武媚娘宛如修羅姬降世那般狂吼着,不一會,血腥的唐軍怪物就在一次張開了巨口。
隆隆的馬蹄聲,數千騎兵踏起了漫天煙塵,趕羊一樣驅趕着茫然無措的天竺‘亂’軍向前,眼前就是血口深淵,身後還是地獄死騎,傻笑了片刻帕拉瓦倉皇的抓住一匹同樣倉皇拉車戰馬,連騎上都不敢騎,抱着馬肚子就向外瘋狂的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