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還真是政治家一門必修課,朝堂上一番吼,無形中原本滿是敵意的公卿世家都跟着變得熱絡團結起來,氏上,原本就是軍事貴族出身,一下朝,從駐紫,四國,關西被聚攏在飛鳥京的氏上公卿們竟然把幕府將軍李佑圍得水泄不通,叫嚷着投身殺敵,報效國家,恨不得寫血書來彰顯自己愛國之心了。
相比之下,東國正史小野妹子下朝時候都是被僧吳,南充子擡下去的,聽說回了驛站就直接大病不起了。
如果這麼大好的情勢下,李佑還不懂抓住的話,他就不配李捷扶植他成爲幕府將軍了,回了幕府,李佑加緊就把熱血上腦的氏上公卿編爲一軍,把原本飛鳥京中不安穩的一股勢力變成了可戰的助力強軍,憑空多了一層戰力。
另一頭,李捷卻沒有直接出宮,而是陪着孝德天皇漫步向了王宮後花園,這個時候倭國還沒有學到大唐多少建築工藝,所以飛鳥宮也不過類似於天守閣一樣的土丘堡壘,前面是正殿,後面一排房子就是天皇寓所了,花園景色僅僅在王宮兩側高牆之內一點點。
明顯對李捷有點懼怕,孝德天皇一路上低着頭沉默不語,李捷似乎也在思考着什麼,無言的走到了好一段路,忽然花園便一陣嬉笑聲傳了過來,原來是年紀最小的悅公主在於宮人們賞花嘻嘻,一副不知愁的模樣。
“陛下,拿出點君王樣子,父親在子女心中,永遠是堅韌強悍的依靠!”似乎聯想到了什麼,李捷忽然伸手拍了拍孝德天皇后背,明顯哆嗦了一下,但看到小女兒笑如銀鈴般撲了過來,一股笑容自然而然的在孝德天皇老邁的臉上綻放出來。
“爹爹。”
穿着織錦花衣,悅公主蝴蝶一樣撲進了孝德天皇懷裡,摟着小女兒,孝德天皇滿是吃香居然抱着她轉了兩個圈。
“悅子,功課可做完了?”
“這個,爹爹,悅子一會就去做,再玩一會,好不好,好不好嘛?”
女兒的撒嬌中,天皇也不得不妥協了,任由小女兒揪着鬍子打鬧一翻,又是拿出父親的威嚴叮囑幾句,這才與李捷並肩笑着離去,在一旁,李捷都是感慨的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梅姬,你怎麼進宮來了?”
又是幾步遠,又是遇到了已經嫁給 李佑的三公主梅姬,帶着剛剛的美好,孝德天皇主動打招呼過去,不想這一次卻是把小姑娘嚇了一跳,哆嗦着立在了路旁,垂着頭不知所措絞着手小聲說着父親,就跟做賊一般。
一下子,就讓李捷也從剛剛的溫馨中清醒過來,不尷不尬的一個照面後,沒等梅姬走遠呢,李捷已經感慨着嘆了口氣。
“陛下可恨我們?”
好不容易恢復點天皇氣魄,孝德天皇聞言再次劇烈的一哆嗦,不安的低下了頭,不想李捷卻是繼續感慨的搖頭向前走着,一面嘆道:“陛下是個好父親,沒到倭國之前孤就有所耳聞,卻不是個好皇帝。”
也不知道李捷的話說的什麼意思,孝德天皇僅僅能臉色發白的聽着,跟着走着,突然間李捷有時笑着扭過頭:“知道嗎?孤的父親天可汗陛下是個絕頂的好皇帝,卻不是個好父親,八歲那年,我五哥李佑就外出之官了,從小孤獨的日子也養成他怪癖的性格。”
“不光是他,李家其他兄弟也是大多差不多,老大李承陰鳩乖張,老四李泰自大而重權,我三哥膽小怯懦到了極點,就是因爲我父皇太重大局,感情淡漠的我們這一代將來定不能與新皇共處,必定是個悲劇,別的皇子孤管不過來,我五哥卻是孤王的摯交。”
“所以,就算陛下恨我們,這倭國孤也是要定了。”右手伸在面前,李捷用力的捏成了拳頭,一股強烈的自信油然而生,看的孝德天皇臉色更是陰晴不定,別人言之鑿鑿要奪自己家江山,自己總不能鼓掌喝彩吧。
“對於陛下,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之所以扶植輕皇子您作爲天皇,中大兄就是看中您無子,這才擁立您做個過度吧?陛下可曾聽過,中原有一句古話,女婿如半子,我五哥李佑可是娶了您四個女兒,將來不論他的何子嗣登上皇位將軍位,必定有陛下你的血脈!”
人都是自私的,果然,一聽到這句話,孝德天皇眼睛也隨之亮了起來,不過隱約中,還是有一抹陰霾存留眼底。
“陛下是擔憂史書如何評價吧?”嘴角勾起一抹狡黠,李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彎下了腰,滿是疑惑,孝德天皇就跟上了李捷的腳步……
轟隆~
深山中,憑空一聲悶雷,碎石飛濺出幾十米,腰身粗的幾棵大樹攔腰而斷,眼看着身前漆黑的大坑,孝德天皇目瞪口呆,李捷則是自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算他中臣鐮足,天智代天皇坐擁百萬大軍,孤也有信心一戰破之,歷史,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小姑娘,任由勝利者隨意打扮,雖然不能保證人人富足,但地方平靖,盜賊絕跡本王和王兄還是做得到的,太平盛世下,陛下還擔心身後事的評價嗎?”
這一次,李捷沒有相送,而是徑直回了附近他呆的溫泉寓所,坐着華麗的四輪馬車回了皇宮,哪怕到了自己寢殿,孝德天皇都沒從剛剛壯觀的一幕回過神來,丟了魂一般呆呆的坐在座椅上。
“陛下,陛下。”
這時候,伺候了幾代的一個老宮人奴僕卻是哆嗦着進了來,猶豫了一下,也顧不得尊卑趴在孝德天皇耳朵邊就是一陣低語,片刻後,孝德天皇猛地臉色蒼白了下來,大滴大滴的冷汗止不住的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把臉上的粉底都給衝出了條條溝壑。
心裡劇烈的糾結着,捏着拳頭,孝德天皇足足猶豫了幾分鐘,這才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來人,速速招徵夷大將軍,請閩王李捷入宮!”
短短一刻鐘,大批兵馬就護衛在了皇宮周圍,閩王親衛王方翼簡直如臨大敵,華夏曆史上,皇宮中設伏誅殺,宮外拋出人頭的案子可不知凡幾,皇宮內,臉色發白發青的孝德天皇又把這種臉色傳給了李佑。
代表皇室的三大神器,八阪瓊勾玉,八咫鏡,天叢雲劍丟失了!
這可是正統的象徵!
唯獨李捷一臉常色,平靜的若無其事。
其實後世傳的沸沸揚揚三大神器李捷也見過,遠沒有那般邪乎,不過是一面青銅鏡,一把青銅劍,以及一塊扁平的側玉如意形勾玉,也不知道是那一帶大和開國首領用過的東西或者祭祀遺留下來的東西,卻被寶貝一樣藏在宮中。
“該死的,要是讓孤知道誰幹的,孤剁了他!”彷彿困獸一般來回的轉動着,李佑雙眼通紅猙獰的吼着,作爲當政者,他可太知道這三個不起眼東西對於士氣此消彼長的作用了。
孝德天皇則是雙眼無神的呆坐在那裡,不斷碎碎念着怎麼可能,怎麼能丟,不想這時候李捷忽然和煦的笑着一巴掌拍到了他肩膀上,笑着寬慰道:“陛下,丟了就丟了,不必掛心!”
孝德天皇愕然的擡起頭,他的眼神中李捷卻是笑着點了點頭道:“丟了再找回來就是了,重要的是,陛下與我們終於站到了一起。”
的確,今日要不是李捷一番推心置腹,孝德天皇很可能就把事情隱瞞下來,不過被信任總是令人舒心的,看着李捷兩人,感激之色在孝德天皇眼中濃郁閃現出來。這頭孝德天皇是冷靜下來了,那頭李佑還是懊惱的撓着頭。
一面來回的轉這圈子,一面李佑悲催的哼哼着:“九弟,找回來?這可是憑空丟失,一點線索都沒有,咱們上哪兒找啊?”
“不論丟的多麼奇異,最需要這東西的三位還在飛鳥城中,找回來就不難。”捏着下巴,李捷自信的說着,一下子,讓李佑兩人也是眼前一亮,出了宮門,李佑就大聲嘶吼着:“傳令下去,派兵包圍驛館,捉拿東國叛逆使者,搜查他們的行李,一定要把三神器找回來!”
劇烈的腳步中,一大羣兵甲狂涌而出,李佑也是拱拱手自己跟了出去,可惜半個時辰後,李佑又是沒精打采的跟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回了宮。
“老九,岳丈,八阪瓊勾玉與八咫鏡被僧吳與南充子兩個狗才帶出飛鳥京跑了,驛館就抓住了那小野娘們一個老不死的東西,更令人氣憤的是,兩個狗才居然拿着孤的手令,而且三神器丟失的消息不知道爲何,竟然在公卿大名圈子中傳了出去,現在孤已經把那個老貨關在了驛館中,九弟你精於痕跡,還需要你去幫忙看看!”
滿是暴怒,李佑捏着劍柄的手都青筋暴出了,兩次他的印信出了問題,李佑本來就是自尊心比較強的一個,這會的羞憤就可想而知了。
“拿着你的手令出了門?這事可值得追查了。”捏着下巴,李捷也是皺了皺眉頭,片刻後卻回身對着孝德天皇抱拳一拱手笑道:“陛下安心習路,這事就交給我們兄弟辦即可,早晚會把三神器找回來,靜候佳音即可。”
“如此,甚好甚好。”抹着冷汗,孝德天皇重重點了點頭。
與李佑一前一後出了宮門,眼看着滿城兵甲如臨大敵的模樣,李捷輕鬆的勾着李佑肩膀,笑着哼道:“走,我們會一會那位老妹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