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意境很美,就是這歪歪扭扭的字兒……
李業有些蛋疼,隨手將粗糙的草紙揉成一團扔在腳邊,也無心再抄寫今日的經課,抱着幾本經書晃晃蕩蕩去了寺廟後面的藏經樓。
唐朝佛教昌盛,一度被稱爲國教,但其實經由魏晉之後,佛教發展的太過雜亂,包括臺宗、三論宗、法相唯識宗、律宗、華嚴宗、密宗、淨土宗、禪宗等等十幾個流派,而每個流派之間又相互提防警惕,佛法融合性太差。
直到玄奘西行,從印度帶來大乘佛法之後,才促成了佛法的融合,至此整個大唐遍地開花。
藏經樓總共三層,每一層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經文,每個流派都有涉獵,有的佛理相通,有的背道而馳,在李業看來這並沒什麼問題,畢竟保留特異性,是促成發展的重要因素,但有個人,卻看不下去。
三樓樓頂,一個面色白皙看上去有些柔弱的中年和尚,正聚精會神的查看着經書,在他面前的香案上,四本經書整整齊齊的擺成兩排,除此之外,還有一副筆硯,一沓粗紙。
“脫鞋!”
李業擡起的腳在半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出去,將鞋子甩在臺階下,才走進閣樓。
中年男人擡眼掃了一眼隨便扔在外面的兩隻鞋子,眼皮輕微抖了抖。
李業無奈,將兩隻鞋子重新提起來擺放整齊,纔看到那人鬆了口氣。
“師叔,你這強迫症是病,得治啊。”李業有些蛋疼,整棟藏經閣,若非必要幾乎無人敢進來,不爲其他,就因爲這個什麼事都一絲不苟想要盡善完美的和尚。
倒也不擔心捱罵,這傢伙雖然輩分極高,但卻是遠近聞名的好脾氣,只不過常年窩在藏經閣,缺乏鍛鍊的身體差的厲害,擔心一不小心讓這位李二皇帝欽賜了九錫環杖的和尚氣的嗝屁,可就罪孽深重了。
對,這傢伙,就是傳說中和李二結拜成兄弟,西去十萬八千里取得大乘佛經的玄奘。
但事實上,這貨不過是一個患有強迫症的悶騷老宅男,一天天不是窩在僧舍,就是前往藏經閣,論起經文佛理頭頭是道,可讓他煮一碗白米飯,指不定能炸了整個廚房。
“今天的經課抄完了?”玄奘繼續低頭看書,一邊問道。
李業一屁股坐在玄奘旁邊,瞥了兩眼攤開的經文,分別是禪宗的《圓覺經》,《楞伽經》,密宗的《大毗盧遮那成佛經》和律宗的《梵網經》,四本經書代表着三個流派,無論是佛理還是意識都差別很大,最主要的是都特麼是文言文,李業只掃了一眼就感覺頭皮發麻,菊花發緊。
“若是無事,便陪我研習經文吧,有朝一日能解讀大乘佛法,也算是功德無量。”玄奘皺着眉頭,伸手將李業的僧袍皺褶處撫平,又將李業歪着的腦袋掰直,纔出聲說道。
“師叔,我早就給你說過,大乘佛法不在書中,而在外面的大千世界,佛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死宅在藏經樓,除了比別人早飛昇幾日,並沒有其他的用處。”
玄奘本來板着臉想要訓斥幾句,聽到李業的話頓時愣了愣。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似有一些玄機,佛什麼時候說的,貧僧怎麼不知道?”
李業翻了翻白眼。他知道玄奘是個有理想的人,想要融合各個流派繁雜的佛理,但對他的做法卻不敢苟同。
“其實要想解讀大乘佛法也不難,大唐西方有一個國家名叫印度,那裡是佛教起源之地,有着佛法總綱和大乘經文,你要是能前往西方印度取來真經,自然能解讀大乘佛法。”
恩,就算不能,至少也不會過勞死在這佛塔之上。
玄奘瞪着眼睛,“什麼鬼話,切不可妄言……”
“佛說不妄不嗔,我怎麼會騙你呢。”李業隨手將整整齊齊的經文紙硯撥的混亂,眼看着玄奘眼皮狂跳,兩三步跳開,嘻嘻笑道,“只不過前往西天十萬八千里,非大毅力不可成,若真想取得真經,還需要在五指山找只猴子幫忙,哦,還有高老莊的豬妖,流沙河的水鬼……”
“途中還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盤絲嶺的蜘蛛精,白骨洞的白骨精,比丘國的狐狸精,嘖嘖……都是嬌俏可人還上趕着獻身的磨人小妖精。”
“不過看您這身板可能也吃不消,西樑女兒國倒是不錯,倒時候不僅能抱得美人歸,還能入贅當個牀上皇帝,哈哈……”
眼看玄奘面色煞白,渾身顫抖,下一刻就要暴起施展大威天龍大羅法咒,李業趕緊扭着屁股,竄出了藏經樓。
當和尚的日子其實挺枯燥的,除了每日的誦經跪坐,每週偷溜出去打秋風,每半旬的出室奉香,其餘時間都是枯燥而蛋疼。
偶爾去藏經樓逗一逗宅男玄奘,也頗是有趣。
只不過李業偶爾也會想着,自己跑去給玄奘講唐僧西天取經的故事,到底是誰腦子出問題了?
聽故事的玄奘?還是講故事的自己?
道嶽師傅早在半個月前就下山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整個大總持寺還真有些羣龍無主的態勢,玄奘不問世事,迂腐而無趣,玄德整個一飯桶,偏生又滿腦子肌肉。
剩下的其他僧衆沙彌,他更是連名字都不怎麼記得。
李業在寺廟中漫無目的的遊蕩,許久之後站在山門處,俯瞰着由寬變窄的山道,和蔥蔥郁郁的林原,在視線盡頭,隱約可見一座匍匐在大地上,紫氣繚繞的雄偉城邦。
都說男兒志在四方,自己身爲一個穿越者,何嘗不想在這個雄偉磅礴的時代大展拳腳,就算不能在歷史上記下一筆,至少,不給廣大穿越者羣體臉上抹黑。
“但是……”
李業俊秀的臉上掛着一抹苦笑。
“高陽啊,你可知道,就是你的存在,讓大唐錯失了一位何等優秀的人才……”
李業攏起僧袖,雙手交疊背在腦後,慵懶中帶着一絲落寞。
“你可知道,你的存在,讓我失去了一個何等寬敞的世界……”
太陽的餘暉將李業的影子拉長,佛堂前的廣場上,慢慢出現了一道身形修長俊逸,飄然若仙的少年身影,李業盯着自己的影子,一時間有些癡了。
“一個人鬼叫什麼,神經病啊!”玄德很不是時候的出現在身後,朝着掌心呸了一口口水,搓了搓,望着李業光溜溜的滷蛋有些躍躍欲試。
李業跳開兩步,一臉不耐煩,“別煩我,我正思考人生哪。”
“思考個卵蛋。”玄德雞賊的眼睛轉了轉,瞅着四下無人,忽然神秘兮兮的湊了過來。
“娃子,某帶你去看樣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