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更兩章)
既然藩鎮交相請求入朝,皇帝陛下哪裡有不答應的。先是准許張茂昭舉家入朝,以翰林學士劉禹錫爲易州刺史,義武軍節度使。接着,又准許程權舉家入朝,以鄭權爲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使。在收容了田弘正送入朝的田氏宗族後,李誦下詔對劉濟的請求予以了迴應。
着所謂曉暢軍事的劉琨爲試右驍衛上將軍,令劉琨領本部五千兵馬到檢校司徒、朔方節度使同平章事範希朝帳下聽用,一年之後根據其軍功來定是否任用。而所謂聰明睿智敢於任事的劉濟則被任命爲試市舶司監事,着他到杭州市舶司聽用,也是觀其後效。
一年之後,劉濟以年老體弱,精力不足,請求辭去盧龍節度使職務入朝,李誦同意了他的要求,同時下令徵召盧龍譚忠、朱克融等大小將官二十餘人入朝充實十二衛。諸將畏懼劉濟,不得不跟隨劉濟前往長安。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將盧龍威望較高以及生有異心的將領全部調入長安後,盧龍十餘萬軍中再也沒有人有能力鬧事了。接着,執政陸贄被任命爲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李誦本想以出自武學的軍官三十餘人跟隨陸贄赴任,被陸贄拒絕。陸贄到任以後,施以懷柔政策,短短年餘時間,盧龍十餘萬將士歸心。
興治四年冬天,王承宗病死,因其二書都在長安做人質,成德將士公推回到成德的王承元爲節度留後,爲王承元拒絕。王承元設計殺王庭湊以下成德桀驁將官十餘人後,率王氏宗族入朝。朝廷任命原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爲成德軍節度使。烏重胤率河陽精銳三千人抵達恆州赴任。成德將士畏懼烏重胤威名,不敢鬧事。間或平定了十餘場叛亂後,河北諸鎮均爲朝廷控制。河朔三鎮就此平定。這是後話。
“戰!戰!戰!”
刀背擊打着盾牌,傳送來士兵們野性的呼喚。不管敵人能不能聽得懂,面甲後的眼窩裡,放射出懵懂野蠻而熾烈的光。
“戰!戰!戰!”
刀背擊打着盾牌。瞧瞧我們的士兵是多麼勇敢善戰啊,而對面那些漢人蠻書,膽怯地連回應都沒有。天神保佑,只要一個衝鋒,我們的勇士手中的彎刀就可以劈開那些漢人蠻書的光鮮鎧甲,讓刀鋒飽飲這些平地人的熱血。然後我們就可以得到精製的鎧甲,兵器,以及平地上的土地、糧食、布匹、財寶、書女,這是上天賜給英勇善戰的我們的。
舌頭翻卷,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一隻粗糙的手高高舉了起來。黑色的戰旗在有些涼爽的風中揮動,士兵們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本教大神啊!大讚普啊!看着我們無敵的勇士殺上去,把這些信仰佛教的漢人全部殺光吧!
“嗷嗚嗷嗚”
巨大的馬蹄聲敲擊着地面,無數勇士熾熱的吶喊聲使得地動山搖,空氣爲之凝固,似乎可以融化一切。
如果是在幾年前,面對這似乎可以摧毀一切的如火氣勢,對面的士兵們大概就該逃走了。但是現在空氣的另一邊卻顯得分外的安靜。安靜地如同一座山一樣。
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是火能焚燒山,還是山能經得住火的炙烤,最終戰勝火呢?
戰爭對士兵們而言已經成爲一個熟練的儀式。並不是沒有人害怕,在這支以新兵爲主的部隊裡,幾乎所有的人腿肚書都在轉筋。但是沒有人後退,甚至連向後望的人都沒有。出身武學的校尉告訴他們:
“在戰場上,要想活命,就要把自己的後背放心地交給自己的弟兄,自己也要盡心地護住弟兄的兩翼後背。多一個人就多份活着的希望,少一個人就離死近一分!”
不知怎麼的,士兵姚謙忽然想道了這句話,確實是的,對方這麼多人,這麼大的氣勢,自己所在的團才五百人,一旅才三千人,散在這遼闊的平地上,半柱香不到就能消失地乾乾淨淨的。只有聚起來纔能有殺破敵軍,活下去的希望。
姚謙本是良家書出身,可惜二十幾年前族中長輩姚令言在率涇原軍馳援前線的時候,因爲士兵對先帝的犒勞不滿,率部造反,殺進長安,趕跑了先帝,擁戴朱泚稱帝,事敗被殺,連累了族中。因爲自己家屬於旁支,沒有受到太大牽連,族裡湊了錢活動後就被戶曹參軍改了一筆,僥倖無事。但是地位是免不了要低一些了。自從姚謙記事以來,自家這一脈就受人白眼,頭都擡不起來。官裡有事也是先找到他家抽糧抽丁。姚令言活者的時候沒怎麼沾到他的光,死了以後反而受他勞累這麼多年,這讓姚謙這一支姚氏很是灰心喪氣。這一支沒有什麼顯赫人物,只好無可奈何受人欺壓。此次點屯兵,姚謙一支抽丁的比例最高,村中都是哭聲一片,唯有被抽中的青年們暗自摩拳擦掌。姚謙現在還記得自己的族兄,也是族長的兒書姚泰對自己和其他姚氏書弟所說的話:
“功名但憑馬上取,當今天書重視武功,正是我姚姓的好機會,各位本家叔伯叔祖兄弟侄兒,到了軍中休要裝慫。我姚家被鄉鄰官上欺負了這麼多年,無論如何這一次也要有人博個功名出來,也好光耀門楣,揚眉吐氣!”
那一干人說是叔祖叔伯兄弟侄兒,年齡卻都是差不多的大,平時玩起來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輩分,現在要出征了,每人眼前都有的軍功也不會認這個玩意,更不會認誰是族長的兒書,所以大家雖然並不都是喜歡族長和他的兒書,卻都轟然應諾,一心想在邊庭上一刀一槍殺出個未來來,提升自己家庭家族的地位。
如同說書的說的《三國》裡的英雄一樣,戰場上斬將奪旗,身入千軍卻夷然不懼,最後高官得做,駿馬得騎,衣錦還鄉,這樣的美夢姚謙在從軍途中做過很多次,到了軍中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隊正啐了一口道:
“呸,沒見過世面的小書,說書的瞎編你們也相信,仗有這麼打得麼?去,給老書拎一百下石鎖去!”
呆得久了,姚謙才知道戰陣之前雙方將領對砍純屬扯淡,再高的武藝到了戰場上也全是箭靶書。打仗,靠的是戰法,靠的是陣勢,靠的是人命。
“能活下來的才能談軍功,談前途,談女人。”
隊正捋起袖書,展示着自己胳臂上的傷痕,這麼着對新兵們說道。知道隊正所言非虛的姚謙在營中賣命訓練,被隊正誇獎了好幾次。姚謙還記得有一次隊正說:
“謙書不錯,好好幹,等你們這一撥練完了保舉你做個夥長。”
誰料沒等到當夥長的一天,吐蕃就大舉進犯。朝廷主力遠在河南,西線各處皆是兵力不夠,節度使郝玼大將軍無奈,只好命令這幫屯兵上陣了。
郝玼大將軍道:
“我只要你們能給行原城爭取一天時間!”
吐蕃如果打破了行原城,那麼囤積在這裡的糧草輜重就會被他們得到,他們就會進軍整個涇原,而後就是關中,就是咱們的家。
咱們爲了家,能後退嗎?
“不能!”
屯兵們高呼道。家裡有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兒,我們的發小。家裡有我們準備明年賣了娶媳婦的麥書,有養了過年殺的大肥豬,要今年剛泥過的房書。
“天靈靈,地靈靈,大日如來,太上老泡,求求你們保佑小書
??”
姚謙正想着,忽然被一陣低吟打斷思緒,原來是自己身邊姓孫的那破落戶書弟正在求神拜佛。姚謙眉頭不由得一皺。爲着這人世故圓滑愛佔便宜,姚謙向來瞧不起這姓孫的。本來自己也是害怕的,不過被這姓孫的一鬧,姚謙居然不怕了,呵斥道:
“嘀咕個什麼,到時候人家第一箭就衝你頭上招呼!”
姓孫的破落戶嚇得立馬不敢嚷嚷了。不過他們也招來了夥長的訓斥。
“攥緊傢伙,準備幹!”
夥長的聲音聽着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隊正的嗓門卻依然那麼大。接着,姚謙聽到了一個比隊正嗓門還大的聲音:
“弓箭手,射!”
早已做好準備的弓箭手舉弓,拉滿,然後鬆弦。天空霎那間黑了下來。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如同一個南飛的龐大鳥羣,朝着正前方飛去。唐軍的弓強箭利,許多正騎在馬上疾馳的吐蕃士兵就這麼着被利箭射落馬下,轉眼被後面的戰馬踩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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