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安沒有等都薛玉鳳明確的答覆,因爲那個問題影響太大了,有了薛玉鳳模棱兩可的答覆就足夠了,反正這種事情急不得,要慢慢來,如今只是開頭不是。?.
不過他等來了周軍,南周大將杜斌,領兵三萬來犯揚州,其中兩萬乃從駐紮在鎮江的的五萬周軍中抽調來的。
得知周軍三萬兵馬竟敢來攻揚州,史思明破口大罵,認爲周軍目中無人,太小瞧他了。
說來也是,經過這麼長時間,揚州城早已加固,而且城內四萬兵馬,他史思明又是身經百戰的悍將,豈會將三萬周軍放在眼中。
哪怕周軍領兵大將杜斌,當年爲唐將時也頗有名氣,可又怎會被他放在眼中。
因此他不顧許遠、薛玉鳳二人阻攔,親率三萬兵馬出城迎敵,欲大敗周軍沙場揚名。
這回他是真的下了本錢,打算出氣之餘也搶些軍功,戰爭開始到現在,以爲周軍遲遲不來犯邊,而許遠薛玉鳳二人有極力阻攔誓要堅守揚州,他也無法主動進攻周軍。
如今周軍三萬,竟想攻克揚州,讓他這個揚州守將心中大怒,欲斬杜斌克周軍,應下唐周開戰以來首場大勝,同時也是向遠在東都的蕭太師證明自己的實力。
薛玉鳳麾下五千薛家軍,加上五千餘原徐州守軍,共計萬人留守城中,等他凱旋。
沒錯,是凱旋,這是史思明出城時的原話,許遠哪怕心中再是擔憂,也知道不能在這個關頭動搖軍心,只能反覆叮囑史思明一番,讓他小心一些,若是稍有不對,立刻撤回城中。
“希望史將軍此戰真能凱旋而歸。”站在城頭,看着率兵遠去的史思明,許遠口中喃喃,心中卻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般胸悶。
“他能或者逃回來就算不錯了。”站在許遠身邊的楊平安長吁一聲語出驚人。
“駙馬。”
“莫非許太守認爲我危言聳聽又或者動搖軍心麼。”楊平安看他一眼,見他不回答,繼續說道,“這史思明,自己送死也就罷了,偏還要拉上我大唐三萬精銳陪他送葬……”
揚州城是座大城,許遠當年就憑藉城中兩萬兵馬,憑藉城中軍民一心多次打退了來犯周軍,那時候南周的皇帝還是楊碩,而當時的揚州守將乃是皇親,根本就是個樣子貨。
如今史思明率萬餘精兵來援,薛玉鳳又率領五千薛家軍到來,許遠一直在城中儲備糧草加固城池,四萬兵馬在幾人率領下,憑藉城中糧草水源以及堅固城池,只要不出紕漏哪怕十萬周軍也休想攻克。
可如今三萬周軍來犯,史思明就以其揚州將軍身份,帶領城中四分之三的兵力出城,放棄自身擁有的優勢,與周軍在曠野開戰,這要腦殘到何種地步才能做到。
親眼見到,楊平安這才能理解爲何古代會有多次以少勝多的經典之戰,就像官渡之戰,就像合肥之戰一樣。
說到最後,楊平安搖搖頭,嘆道:“唉,許太守,你還是多想想,若是周軍圍城,憑藉城中萬餘兵馬該如何保得揚州不失吧。”
許遠眼睛直了,雖然他認爲楊平安說的太過悲觀,可並非沒有道理,若是他能做主,也不會同意史思明出城迎敵,就像楊平安說的,丟棄自身優勢,與敵來什麼公平一戰……襄公之敗還不夠麼。
不過這並不是他眼睛發直的緣故,真正原因是他想不到楊平安竟會有如此見底。
這段時間楊平安一直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商議戰事時還經常走神,他只以爲楊平安就是靠臉吃飯的傢伙,了不得心地還算不錯,但卻無真才實學,而且膽子還小,要不然他也不會派人在暗中監視,同時下令四門封鎖,就是爲了防止楊平安逃回洛陽。
而楊平安的一席話,讓他突然發現,自己對楊平安的判斷,似乎有所偏頗。
見許遠這幅模樣,楊平安說道:“怎麼,許太守莫非不信麼,不是我長他人志氣,周軍之戰力絕不容小覷,史思明就不用再指望了,周將杜斌或許滅不了他,但只要能夠將他困住,同時再有一隻周軍偷襲揚州,且不說切斷他退路,只怕揚州都危險了。”
“哪有你說的那般可怕。”這時候薛玉鳳也上到了城頭,“許大人,莫要被他所言嚇住,就算真有周軍前來偷城,我也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你派人去向郭元帥搬救兵了。”薛玉鳳得意的口氣,讓楊平安瞬間便明白過來。
薛玉鳳點點頭:“沒錯,所以說,哪怕真有一支周軍前來偷城,到時外有援軍,我在領我五千薛家軍從城內殺出,內外夾擊,定叫周軍來的去不得。”
楊平安輕笑一聲沒有說話,說起領兵打仗,比起郭子儀李光弼來說他差遠了,所以他並未明白揚州的重要性,還有些意味揚州被區別對待,乃是因爲他與武瞾的關係。
不過他對人心的瞭解,對天策衛對南周的瞭解遠超過了旁人,因此他能看得出來郭子儀與李光弼這兩個周唐的大元帥,現在就是在滁州一帶互相牽制。
隨着戰事爆發,郭子儀不停將駐紮在滁州一帶的兵馬調出,支援瀘州、琅邪等地,但當滁州兵馬剩下十萬後,便不再調派一兵一將,與李光弼的十萬中路軍相互對峙。
雙方之間雖有交手,但都是不痛不癢,從未有過激烈交戰。
有能力改變戰爭走勢的這二人爲何這麼做,他無法完全看明白,不過去看出雙方的彼此牽制之意,同時也在等待機會尋找戰機,將對方一舉殲滅的戰機。
所以他斷定,滁州援兵絕不會來,哪怕揚州城破,滁州也不會動一兵一卒,只要郭子儀還在,唐軍便有反敗爲勝的機會,這就是軍神的價值所在。
看看薛玉鳳,楊平安沒有開口,他感覺得出,自從自己那天問出第二個問題後,薛玉鳳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似乎是被那個問題所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
他不擔心薛玉鳳出賣自己,因爲他知道薛玉鳳只是暫時的不適,等到薛玉鳳做出決定後,他將擁有屬於自己的第一支兵馬。
許遠此人做事老成,對於薛玉鳳與楊平安的紛爭並不理會,只是當天便傳下命令,令城中軍民再度開始整固城防準備守城器械。
他在忙着寫,薛玉鳳則是加緊對五千薛家軍的操練,而楊平安則是每日領着楊玉環,在無恥三人組的陪同下站在城頭,看着南方。
“大哥,又傳來史思明那傢伙的捷報了。”安祿山感覺無聊嘟囔兩聲,“要是早點除掉那傢伙,這功勞就是大哥的了。”
楊平安一聽就知道,安祿山是有惦記揚州將軍一職了。
這也難怪,史思明領兵出城十天,出城三天後與周軍交手,一天一戰,七戰七勝,揚州城每天都有捷報傳來,殺敵數從最初的一千到現在過萬,可謂愈戰愈勇,全勝可期。
這份功勞無恥三人組都看得眼紅。
“謊報軍功又不是什麼稀罕事。”楊平安毫不在意的說了一句,他纔不信史思明捷報上說的那些,真要是殺了那麼多周軍,昨日一戰周軍折損過萬,那三萬周軍早就崩潰了。
“可是史將軍的確七戰七勝啊。”許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很快便走到楊平安身旁,“見過駙馬。”
楊平安擺擺手:“許大人請坐,七戰七勝是不假,但誘敵深入時經常會用敗軍吸引,難道不是麼。”
“誘敵深入。”許遠一愣。
今日他來找楊平安,就是感覺史思明七戰七勝有些問題,但一時間又想不明白,想到楊平安十日前在城頭對戰事的見解,他才來請教一番。
聽到楊平安的看法,他眉頭皺了片刻,道:“可週軍也只有三萬啊,本官得悉,這幾日鎮江的周軍並未有異動,也不見其他地方的周軍前來,若真是誘敵深入,史將軍麾下也有三萬兵馬啊。”
三萬圍困三萬,若無天時地利,幾乎不可能。
“呵呵,許大人莫非忘了江面上的十萬周軍了麼。”
許遠頓時一愣,就在此時,只見成爲一騎從遠處快速馳來,馬上之人似乎不要命般抽打着胯下坐騎,不一會便來到城下。
戰馬尚未停穩,馬上之人便從馬上滾落下來,而此人並未在意自己身上傷勢,幾乎是連滾帶爬衝到城下,悲慼大喊道:“快去稟報,史將軍兵困黃泥澤,速派援兵來救。”
果然想楊平安預料的那樣,史思明的七戰七捷,只是周軍丟出的誘餌,雖甜卻有毒。
黃泥澤位於揚州城南,那裡本事黃泥灣,有道小河匯入長江,黃泥澤就在長江江畔,那裡蘆葦叢生土地泥濘,極不利於行軍,稍有常識之人便不會率軍進入。
但史思明被連勝衝昏了頭腦,只以爲再一戰即可全克周軍,根本不加思索揮軍緊追敗兵,以至於兵困黃泥澤。
而被他追趕的敗軍進入黃泥澤後,立刻上了早已準備好接應他們的小船,與長江江面上的周軍水師匯合,同時杜斌的三萬兵馬則在外圍佈陣,堵住迴路,而周軍五萬水師橫索江面,將史思明的兵馬死死困在了黃泥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