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視死如歸,一臉正氣朝自己走來的姚汝能,吉溫莫名有些發怵,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這時,元載見機衝了上來,擋住了姚汝能,大聲提醒道:“逆罪!十惡大罪之九!行斬刑,用不赦免。”
姚汝能猶豫了,停下腳步,身後靖安吏大聲喊道:“姚衛率,靖安司今日爲了查案,死了那麼多人,被賊人偷襲臉面皆無,司丞、張都尉爲了查案生死未卜。怎可,只以冤屈張都尉而草草結案,而放縱真兇?我等拼死,也絕不做這等遺臭萬年之事。”
“不錯,堅決不做!”
……
姚汝能熱血上涌,再次衝向吉溫。
元載這個小人死死抱住,雙目圓睜跟姚汝能對視起來,大吼道:“不敬主官者,按唐律,定逆罪!”
對峙良久,姚汝能慫了,轉身無力道:“靖安司衆吏員聽好了,李必不知去向,靖安司不可一刻無主事之官。吉副端奉相令而來,諸位即刻起,皆須聽從吉副端之令行事。”
什麼?這、這……衆人大驚,怎麼也沒想到,姚衛率竟然帶頭支持。
元載一臉諂媚的跟吉溫恭維,吉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辦得不錯。
“姚崇一世賢相,怎麼會有你這麼慫包的後人?”不少人破口大罵着姚汝能。
“閉嘴!”姚汝能厲聲呵斥,隨即長嘆一聲,“諸位,都去大殿候着吧。”
木已成舟,順利接管靖安司,吉溫十分滿意。朗聲下令:“望樓傳令全城:凡我大唐武侯不良人等,武職在身者,見逆賊張小敬,就地撲殺!提頭來見者,賞宅院一座,錢五千,並請旨敘功加官一級。”
“得令!”有狗腿子連忙去傳令。
一衆靖安吏頓覺悲哀,顛倒黑白、忠良被構陷,竟然無人敢站出來反抗。
來到檔案房,吉溫看到了一直在翻閱檔案的岑參,還有在旁邊吃零食的李大力,“這個布衣是何人?怎麼還有個孩童?靖安司重地,豈能容人隨意進入?”
“他們是李司丞請來幫忙查案的。那孩子……”有人開口說道。
不等他說完,吉溫眉毛一挑,“李必?哼,李必涉嫌謀刺右相,他的人也有嫌疑。來呀,給我拿了關起來候審。”
李大力不忿,就要起身打架,卻比岑參一把按住,“你打歹人無妨,但是這些都是大唐的官員,還有右驍衛,打了他們不佔理,暫且忍耐一時吧。”
於是二人就被關了起來,好巧不巧,跟徐賓關在一起。
望樓傳信可以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武侯鋪子、不良人,認識張小敬的都懷疑自己聽錯了,抓捕張都尉?而且還是就地撲殺?沒搞錯吧,張都尉是好人呀。
內心糾結的姚汝能來到後院找到了吉溫。
正在品茶吃點心的吉溫看到姚汝能腰間的橫刀,心裡一驚,幹什麼?
姚汝能認真說道:“吉副端,你犯了一個錯誤,真兇不是張小敬,他今日盡心辦案,鬧事剪除狼衛,百姓都看在眼裡,你以他充作真兇,選錯人了。”
吉溫卻笑了,“姚衛率,我適才也有這個疑惑。但經過覈查,張小敬確實和龍波是故交,龍波僱傭狼衛攪亂長安,張小敬這纔有機會被放出。而且在修政坊狼窩,王宗汜將軍之女親眼所見,張小敬勾結狼衛。”
“哦對了,還有那個叫聞染的女子,是張小敬故友聞無忌遺孤,聞染將王蘊秀引入狼窩,賣給狼衛做人質。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不像是好人吧。”
姚汝能反駁道:“他僱狼衛又殺狼衛?誰會這麼傻?”
“傻?他們一點都不傻。狼衛只是棋子,殺了狼衛死無對證,且能立下大功赦免罪責,張小敬這幫人實在是高明。”吉溫的話,令姚汝能無言以對,心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轉身不再分辨,在靖安司百無聊賴的摸魚起來。
這麼一晃達,竟然走到了靖安司臨時監牢處,索性去看望一下被關押許久的徐賓。
徐賓和書生岑參、孩童李大力關在一起,但是姚汝能跟另外兩人不熟,所以看都不看,只走向徐賓。
被關了許久的徐賓,本以爲今日被人早早識破,再也沒機會出去,看到姚汝能,他看到了出逃的機會,於是一臉緊張興奮的拉住姚汝能。
“姚衛率,你來的正好,徐某用大案牘術推測,有了新發現。”
“什麼新發現都沒用了,靖安司已經易手,現在是右相派來的吉溫掌櫃,李必被拿下,張小敬被通緝追殺,案子辦不下去了。”姚汝能失落的說。
什麼???這可怎麼辦?還是讓右相快了一步!徐賓拍着大腿遺憾道。
“什麼意思?案子跟右相什麼關係?”姚汝能不解。
徐賓分析說道:“根據我的推算,幕後主使,很可能是右相本人。”
“這不可能,狼衛何孚龍波都要刺殺右相,難道是右相自己花錢僱人刺殺自己?”姚汝能大呼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呢?”徐賓反問。
姚汝能愣住了。
徐賓解釋說道:“根據大案牘術查知,曹破延入城藏身那個丙六貨棧、修政坊狼窩、昌明坊造伏火雷的舊窯,全都是林九郎名下。林九郎這一手高明啊,假借受人刺殺,趁機栽贓自己的政敵,看似殺己,實則殺敵。這是官場上的老招數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今日無論是狼衛還是龍波,刺殺林九郎都不會成功,或者說,故意失敗。”
嘶……
姚汝能點了點頭:“是了,不久前何孚駕車載着伏火雷,刺殺右相不成,那全是啞雷。”
“事發鬧市,如今長安人盡皆知,動手者是何監兒子,這是要把何監跟太子一勺燴了呀!”徐賓敲定說道:“林九郎是始作俑者,他現在代政在即,如果能製造出一樁刺殺大案栽贓太子,過了今夜,大唐就都是他的了。”
“難怪,難怪何孚僱傭了龍波,最後龍波卻拋棄了何孚,原來如此……”
趁着忽悠成功,徐賓抓住姚汝能的手說道:“放我出去,我有辦法找到李必,併爲洗清嫌疑,還要救下張小敬,他們都是被冤枉的棋子!”
“你如何有辦法?靖安司都易手了……”
徐賓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這裡,徐某花費數月,將全部案牘都記了下來,我本身就是一座行走的檔案室,只要有我、有大案牘術,就一定可以找到證據,拿到證據太子就可以洗脫嫌疑,一切還有轉圜。姚衛率,能不能過得今夜,全看你了!”
遲疑片刻,姚汝能咬牙開門放走了徐賓。
知道自己沒有好下場,趁着還有用,姚汝能登上靖安司外的大望樓,親自擊鼓傳令‘不退’,然後又令各望樓武侯全部散班回家,急令三遍。做完這一切,姚汝能砸了大望樓的令鼓和信燈,癱坐在地上,等待被抓。
自此,今日靖安司望樓再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