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喊的是一個全身突厥裝束的漢子,披頭散髮掛着銅環,有一股彪悍的氣息,他高鼻深目闊嘴大耳有着突厥人明顯的特徵。大唐向來海納百川,朝中不缺異族名將,其中個別對國家的忠心更勝於本族人。
羅士信也不以爲意,只是瞧着來人,左看右看,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何處見過。
突厥漢子來到近處,抱拳道:“東宮右虞侯可志達見過羅將軍。”
羅士信連忙還禮,左右虞侯是掌管東宮護衛,是保護太子安全的職位。與李建成接觸的時候在人羣中與之打過照面,看着眼熟也不足爲奇。
可志達恭敬的道:“聽聞將軍歸朝,太子殿下特來十里亭迎接將軍凱旋。”
羅士信想不到自己成了香噴噴的了,李世民城門迎接,李建成更是出長安十里相迎,笑道:“太子殿下太客氣了。”當下也只能跟着可志達一併趕往十里亭。
十里迎送是古人最隆重的迎送之禮,迎送貴人以十里爲界,只要到了十里便意喻迎送之人有着至高的心意。
李建成貴爲太子,十里來迎,這其中意義更是不同。
爲了方便十里計數,有心人特地在長安城郊傍着溪水,搭建了一座八角亭。若在春夏秋季,清澈的溪流,四野翠綠的青草,配上水中魚河畔樹會別有一番情調。只是現在以入十二月,四周草木凋零,溪水冷清,一片蕭瑟。
十里亭四周遍佈太子護衛多達百人,李建成與心腹陳子良並肩站在涼亭內,相對無話,各自想着事情。
羅士信的身影緩緩的出現在視線中,陳子良提醒道:“殿下,羅將軍來了。”
李建成瞧着那漸漸靠近的身影,不經意流露着些許後悔,自己錯失最佳良機。
早在很久以前,他便看出了羅士信的潛力,有心插手軍務的他,將之視爲頭號拉攏對象,上表李淵將之提拔爲右驍衛將軍,並且總攬右驍衛大將軍的權利。
其實這是一個別有用心的職位,李建成的手段溫和高明,不顯於外:羅士信若爲他所用,李建成便能擇機會再度將之提拔爲東宮將領,成爲自己軍事上的真正臂膀。若羅士信偏向於李世民,不予他配合,是秦王一黨。那就空降一個大將軍,將羅士信管死,等於壓制李世民的一員大將,分割李世民的力量,一舉兩得。
經過觀察,李建成發現羅士信固然與李世民走的較近,但是關係純粹是多次並肩作戰的緣故,並沒有進入李世民的那個秦王圈子。羅士信也與秦瓊、尉遲敬德這些人不同,他是直接得到李淵的賞識,授予行軍總管的高位,李世民也拉不動他進入天策府。
只要得到羅士信的投效,李建成相信自己在軍事上的實力會更上一籌。可是就在他打算入手拉攏羅士信的時候,李藝入朝聽封,被李淵授予左翊衛大將軍,受到了李淵的隆重款待。
對於李建成來講,李藝是倒貼上門的。他還沒展開拉攏,李藝這大唐郡王、左翊衛大將軍已然別有目的的投入了他的麾下,成爲了他軍事上最強大的助臂。還沒來得及高興,李建成發現李藝與羅士信單方面的存在着不可化解的恩怨。
兩個沒有怎麼接觸過的人,李藝竟然對羅士信厭之入骨,滿心的不屑鄙夷。
不得已爲了內部的團結,李建成選擇了對他幫助更大的李藝,從而緩下了對羅士信的拉攏。李藝也沒有辜負李建成的厚望,明裡暗裡給了李建成很大的幫助,曾一度讓李建成覺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將,怎麼能於高居郡王,曾經是一方諸侯的李藝相提並論?
隨着突厥大舉入侵,羅士信那驚世駭俗的表現力壓他們兩路大軍。讓李建成意識到他錯了,錯的有些離譜。他太低估羅士信的幹略,羅士信固然目前比不上李藝權勢大,但他的潛力要遠遠的超過李藝。尤其是平陽病危,羅士信萬里尋來孫思邈這一意外事情發生後,羅士信的地位更加的與衆不同。現在就算他也阻止不了羅士信火箭般的崛起。
李建成很清楚的知道,羅士信已經憑藉自己的各種表現突破了他當初爲他設下的圈子,脫離了他的掌控。想要在拉攏他,將要付出十倍,甚至更多的代價,而且是付出還不一定擁有回報的被動局面。
“見過太子殿下!”
來到近處,羅士信領着福伯裴氏以及裴行儉向李建成行禮問好。
福伯不愧是世族大家走出來的管事,隨着羅士信一併問好,禮數週全,顯得不卑不亢。裴氏第一次見到太子這崇高存在,有些怯場。反倒是裴行儉的表現令人訝異,面對如此陣勢小小年紀絲毫沒有膽怯之心,畢恭畢敬的站着找不到任何失禮的地方。
“羅將軍快快免禮,一晃月餘別來無恙!爲了舍妹,將軍真是辛苦了。”李建成笑吟吟的上前攙扶,望着福伯、裴氏也讓他們免禮。
羅士信一語帶過他們來歷,隨即道:“士信惶恐,怎勞太子殿下這般隆重迎接。”
李建成卻大笑道:“將軍戰功彪炳,陌刀兵妙不可言,以得滿朝讚許。諸多大將都希望能夠從將軍這裡習得陌刀陣法,好應對突厥來犯,大功於我李唐。更何況救妹之恩,莫說是十里迎接,就是百里也不爲過……你我先行入城,父皇早就等候多時了。”
李建成是乘坐馬車來的,此時卻要了匹馬與羅士信先後馳行,一路說着閒事。
羅士信也問及了平陽公主的近況。
有八百里加急的存在,李建成也掌握着平陽第一信息,答道:“多虧了將軍,一切安好。每一次治療,危險都會降低,平陽已經渡過最危險的時段了。”
羅士信聽了心安。
進了長安城,羅士信讓福伯、裴氏先行去府上,與李建成一併前往太極宮領賞。
時近響午,朝會已經結束。
李淵竟然在這個時候選擇在太極正殿接見羅士信。
偌大的太極正殿可容納千人,如今卻僅僅只有廖廖數人。
龍椅上的李淵,一旁的李建成,以及幾名太監侍女。
“羅士信,上前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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