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的惠州生活

過了一段時間,桂花酒釀造好了。蘇軾請王朝雲嘗一嘗。

“先生,你是知道我是最最不擅長飲酒的。”王朝雲說。

“那也要稍微喝一點,一次就只是喝一小口,一天喝他個兩三次,這樣就可以很有效的預防瘴氣的侵襲。”蘇軾說道。

“好滴,那奴家現在就喝上一點。”王朝雲喝完有些醉意,不一會兒,躺在蘇東坡的懷裡睡着了。蘇東坡喝完,也有一些不勝酒力,也醉醺醺的睡了。

第二天一醒過來,發現身邊的景色真是太美了: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活脫脫一個人間仙境。

幾天之前,蘇軾與王朝雲搬家了,從靠進江水邊的合江樓搬到了山上的嘉佑寺,因而,能看到那麼多的美景,然而,在此之前,在合江樓居住之時,每天都不堪溼氣的煩擾,還有蚊子的嗡嗡鳴叫聲,也讓人抓狂,但是,好在這些問題終於解決了。

王朝雲與蘇東坡漸漸適應了在惠州的貶謫生活,而且,還過得有滋有味。蘇東坡每天早晨上山和道士一起練一練氣功,下午和嘉佑寺的和尚們研討一下佛理,晚上河上兩杯桂花酒安然入睡。而王朝雲呢,日子也過得非常充實:早上起來爬爬山,然後摘楊梅、橘子,到了中午下午氣溫升高的時候,她就開始和女伴們一起採蓮。“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那首《西洲曲》恐怕就是王朝雲採蓮最好的寫照吧。到了晚上,王朝雲回到家,就跟蘇東坡唱幾首他寫的小曲子,這也就算作是娛樂了。

惠州太守,還有附近的循州太守,也對蘇軾的人格格外仰慕,因而對蘇軾的生活多有照顧,這不,逢上了端午節,惠州太守親自前來送米、送糉子,而循州太守也派人送來了雄黃酒,與客人一起把酒言歡之後,送走客人,蘇東坡爲王朝雲寫下了《浣溪沙·端午》,其中,寫王朝雲沐浴之後,沐浴過的湯泉都是“流香漲膩滿晴川”,而對於王朝雲本人,蘇東坡更是不吝稱讚,說是“佳人相見一千年”。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不過平平淡淡纔是真,這就是生活的真諦。

平淡之中,也有讓人動容的故事。

故事一:唱歌。

“王朝雲,來來來,今天給老夫吟唱一首小詞如何?”

“好呀好呀。”

“那究竟要吟唱老爺所寫的哪一首小詞呢?”王朝雲嬌滴滴的問道。

“我看就吟唱一下《蝶戀花》吧。”

王朝雲一展歌喉,徐徐唱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然而,卻並不去唱這“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此時此刻,王朝雲已經哽咽不能語。

蘇東坡有些疑惑:“王朝雲,你爲何不繼續唱下去呢?”

王朝雲泣不成聲:“奴家所唱不下去的正是這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在這裡給讀者做一個簡單的講解:首先,天涯何處無芳草的本意並不是我們現在所流行的那個意思,並不是你失戀了,給自己加油打氣所說出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首先是說人身在天涯,過着相當艱難的生活,然而唯有芳草知音,與自己相伴,這是何等的悲苦,這是何等的無奈,這也正是王朝雲唱不下去的原因。

唱歌故事的結局:王朝雲去世之後,蘇東坡終生再也不聽這首《蝶戀花》。

故事二:過生日。

之前的章節中,我們講到過王閏之過生日,蘇東坡買來了五百多條魚給王閏之去放生,那時正是蘇東坡大學士如日中天、炙手可熱的時候。然而,今非昔比。不過,王朝雲的生日,還是要過出一個樣子。過去,蘇東坡憑藉着自己天才吃貨的想象力與創造力,每天買一點羊脊骨做成燒烤去吃,這就是我們今天燒烤店裡的名菜:羊蠍子。不過,正因爲如此,蘇東坡把骨頭上面的肉吃的是叫一個乾乾淨淨,他家裡的狗都有一些不高興了。不過,王朝雲生日當天,蘇東坡也是奢侈了一把,買了兩斤羊肉,這可真是破天荒啊!整個惠州城都震動了!這下子,他家的狗搖着尾巴,吐着舌頭,開心的很,不過,肉都被王朝雲與蘇軾吃完了,這隻狗又一次感到非常遺憾。蘇東坡買羊肉很快就成了惠州的爆炸性新聞。當然,王朝雲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放生這一項儀式自然是不能少的,不過,此時的蘇東坡囊中羞澀,只是買了兩條魚,讓王朝雲早晚各自放生一條,王朝雲表示理解,她覺得蘇軾的心意到了就好。當然,在生日中,必不可少的還有長壽麪,那時叫做湯餅,蘇軾與王朝雲吃得大汗淋漓,格外爽快。

與此同時,蘇東坡詩興大發,爲王朝雲寫下生日口號:萬戶春風爲子壽,坐看滄海起揚塵。

蘇東坡很高興地爲王朝雲讀了口號,王朝雲很讚賞。但是,就是有一點疑惑不解:“老爺,我知道你寫過詩、寫過詞,可是這口號究竟是什麼,我還不知道呢。”

這個問題要是被拋在課堂上,估計要引起一幫無知而且不懂裝懂的學生起鬨:“口號是什麼意思,這還不簡單嗎?就是喊口號啊,比如說,打倒誰誰誰,誰誰誰萬歲,某某思想萬歲,這不都是口號嗎?”

而實際上,口號是一種頌歌,很肅穆、很莊嚴,過去,皇帝皇后過生日需要請德高望重的大臣寫口號祝福,國家的慶典,大型的節日也需要人寫口號。蘇東坡把這個小知識點給王朝雲講清楚,王朝雲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那麼高,不過,這可折煞我了。”

過生日故事結局:這次生日過得十分圓滿,壽星王朝雲格外開心。但是,誰都沒有預料到,這竟然是王朝雲人生中最後一次過生日。

時間到了紹聖二年的夏天,在朝的章惇蔡京等人聽說蘇東坡在惠州過得還挺滋潤,怒不可遏,立即對惠州太守進行了問責,隨即,惠州太守被調離,新來的州官是章惇蔡京的爪牙,自然是不會給蘇東坡好果子吃。就這樣,蘇東坡和王朝雲又被迫重新搬入合江樓,新人州官就用這種方式向蔡京章惇表忠心,這下子,可苦了蘇軾和王朝雲,原本在嘉佑寺過得挺好,現在,又要去合江樓去喂蚊子了。

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爲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白居易貶謫到南方的江西九江尚且如此,蘇東坡到了更往南的惠州,更有此感!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接下來,蘇東坡與王朝雲的生活更加艱難,僅僅過了一年,紹聖三年夏季,嶺南流行瘴癘,然而,這次瘴癘,害人尤其厲害,很多體格健壯的小青年,害上了這種病,也大多是一命嗚呼,更何況王朝雲這個出生於江浙一帶的一個弱女子!

王朝雲沒有逃過此劫,感染了瘴癘。之前喝桂花酒,只能起到預防作用,誰又知道這一次病得竟然這麼重。王朝雲每天只是昏昏沉沉的睡覺,不想吃飯也不想喝水,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氣。蘇軾很焦急,爲她請來許多名醫,可是總是名醫有回春妙手,醫治的了病,但是卻很無奈的救不了王朝雲的命,王朝雲已經很虛弱了,她躺在病榻上,靜靜地等待着死神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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