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殿試結束之後,一衆貢士又回到了崇文殿前向官家辭別,隨後才被帶出了宮中各奔東西。王玄義剛一出東華門,便見到那久住徐員外家的大伯老張正拎着鞋子在此等候。
“啊,王公子,您可算是趕上了……”
“哼,這一科我若是榜上無名,看我不拆了你門徐家老店!”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公子乃是天上的文曲星在世,必然會金榜題名……”
老張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子來服侍王玄義穿上鞋子,此時考場中有識得王玄義的人看到他在穿鞋,不由得又指着他放生打笑了起來。王玄義心裡只覺得丟人,便胡亂穿上了鞋子,隨後上馬揚長而去。
當王玄義丟下老張再次回到徐家老店之時,便欲將那五十貫錢還給徐婆子以換回自己的馬匹。可那徐婆子此刻已然知道王玄義確實有幾分才學的,便連連推脫直說不肯要。王玄義早知此人是勢利眼,自然不願與她多打交道,便執意還錢以換回自己的馬匹,徐婆子看王玄義態度堅決,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於是就讓店中下人將王玄義的駿馬取來交還於他。王玄義接過自己的愛騎之後,便翻身上馬。隨後帶着來時的駑馬一起出城。又回到了王敬的莊子上。
當王敬看到王玄義果然帶着一匹駿馬回來之後,不由得又對王玄義更是敬重了幾分。看到王玄義翻身下馬,王敬不免有些好奇的問道:
“兄長這一去便是一日,難道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不成?”
“哈哈,說來還真是懸啊,我那日自當是自己榜上無名,心灰意冷只想要早日回鄆州老家去!誰成想,當日竟是那徐婆子眼拙,多虧我今日早早入城,方纔沒錯過這廷對的機會,這下子,縱使我真的科舉不第,也不枉我這半年來的光陰了!”
“兄長居然進得金鑾殿了,那官家……官家他!”
“我只匆匆看過一眼,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老頭罷了,只不過,麪皮比我等白淨一些!”
王玄義小聲的跟王敬唸叨了一句,便牽着馬直奔馬棚而去。而那王敬,顯然還不能從這震驚之中恢復過來,一連愣了好久才追上王玄義說道:
“王大哥,我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您居然有機會見到龍顏呢!對了,您不會真的中狀元吧,要是那樣的話,我這家業我也不要了,我去給狀元老爺當小廝,總好過在這鄉下廝混?”
“哈哈,狀元?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
十日之後!
“時辰已到,開城門!”
當眼前的兩扇城門緩緩地開啓之後,王玄義和王敬便一齊上馬穿過順天門進到了東京外城。
“王大哥,你這棗紅馬可真是神駿啊,我這鄉下駑馬,就算是跑斷了腿只怕也追不上您!”
“哈哈,不瞞您說,我這胯下棗紅馬的可是昔日的戰馬,當年是我哀求了母親許久才答應爲我買來的,只這匹馬就花去了母親七十貫!唉……若不是前幾日糟了難沒了辦法,我可是萬萬不捨得賣掉它的。”
“七十貫?這……這都夠買上好幾頭牛的了!這麼好的馬,只怕單是草料都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是啊,所以若是今日不中,我也只能將它就地變賣了,要不然,我那還有錢還給賢弟啊!”
王玄義和王敬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便穿過了宣秋門,兩人騎馬並行沿着果子巷一路向東,直過了馬道南口的狀元樓復又向北,也不知趕了多久的路,這纔來到了東華門外。
此時雖然東華門外還尚未張貼金榜,但這裡早已是人頭攢動。王玄義見到周圍人多,便連忙和王敬下馬,徒步向前。可誰知不過剛走得幾步,便因爲人羣擁擠,再也進不得半步了。
“唉,沒想到今日偏偏來了這麼多不相干之人來看熱鬧,反倒是我這相干之人卻被阻隔在外!也罷,我們還是尋一家酒樓,等到人羣散去再去看榜吧!”
王玄義看到人實在太多,便帶着王敬向後退去,緊接着,兩人便來到了一處酒樓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店家接過兩人的馬匹之後,便帶入後院仔細照料。王玄義此時心中煩亂,便向點家要了一壺酒,幾個小菜,隨後就和王敬打發起了時間來。
王玄義選的這家酒樓不是什麼知名的正店,再加上位置不好,根本就看不到東華門前的盛況。他雖有意學那東晉謝安的鎮定自若,可心中對功名的渴求卻又讓他患得患失。這心情一煩,酒自然就一盞接着一盞,不一會兒功夫,王玄義便獨自喝下了一罈美酒。
就在王玄義正要召喚店中大伯再續一罈酒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人羣之中一陣騷動,緊接着,就看到那圍觀的人羣突然喜形於色的朝四周跑去,然後口中突然齊聲呼喊道:
“金科狀元公乃是鄆州壽張王玄義,快去報喜討賞錢啊!”
……
王玄義聽到這句話,手中的酒盞頓時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幾瓣,坐在他對面的王敬此時聽到衆人的呼喊,也不由得感到難以置信。直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王敬才衝出酒樓拉住了一個報喜之人,隨後急切的問道:
“你剛纔說,今科狀元公是誰?”
“是鄆州壽張的王老爺,王老爺乃是文曲星轉世,高中庚辰年進士科三甲第一名!”
……
“我……我中了?我……中了!哈哈……中了……中了!”
王玄義耳聽得自己中了狀元,不由得心中狂喜,一旁的酒客見狀,也紛紛朝着他的方向看來,直到店內大伯上前詢問,方纔知道這進店的客人居然就是今科狀元,不由得喜形於色的說道:
“哎呀,沒想到我們這小店居然出了個狀元公,真是喜事盈門啊,東家,快來看啊,新科狀元正在我們店裡喝酒呢!”
店裡衆人聽到大伯呼喊,也紛紛好奇的圍攏了過來,只見這王玄義一手你拿起一罈新送來的美酒,隨後舉壇痛飲,這般豪爽的情形不由得讓衆人紛紛出言喝彩道:
“好,狀元公真是好酒量!”
“快,我們擡着狀元公去那東華門前。讓大家見識見識這今科魁首吧!”
店中酒客聽到有人起鬨,便紛紛伸出手來將王玄義舉了起來,隨後衆人簇擁着王玄義來到了東華門前,待看皇榜之上頭一名,卻正是王玄義的大名!
“新科狀元再此,大家快來拜拜啊!”
……
一聽到新科狀元現了身,人羣中猛的衝出了幾個老者,一窩蜂的朝着王玄義奔來,
“賢婿,我家中有女年方十六,端的是琴棋書畫豔陽精通!”
“賢婿,我家有良田千頃,資材萬貫,家中女兒更是閉月羞花,你這就跟我走吧!”
“資材萬貫算什麼,我家乃京城鉅富,家中的女兒全部待字閨中,賢婿若是喜歡,相中那個娶走便是……”
“賢婿莫要聽他胡說,還是跟我走吧!”
“跟我走!”
“跟我走!“
“撕拉!”
只聽得一陣撕扯聲,王玄義的衣衫卻突然被這羣榜下捉婿之人撕扯的四分五裂,隨後衆人也紛紛跌倒在地,只有這王玄義,雖然腦袋上摔了個大包,但卻還自顧自的傻笑着,猶如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