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至,天地都已經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樊城此時已經沉沉睡去,但是侯府卻依舊燈火輝煌,張順到現在還沒有睡去。
他根本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前方的戰事,遠在長沙的大戰牽動着他的所有心思,偏偏在這個時候他什麼消息也得不到,只能耐心地等待着,這個時候張順真的非常痛恨這個時代落後的通訊手段,要是有一部電臺那麼該多好,至少可以把雙方的消息立刻傳遞回來,他也可以馬上指揮前方的戰鬥,可問題是他什麼也沒有,只能等待着。
自己主力七萬大軍都在南方,其中水軍大約有一萬五千人,騎兵兩萬人左右,再加上亂七八糟被他調來調去的軍隊,最後留在牛富手裡的只有兩萬人左右,這已經是最好的事情了,就算把這些人都損失了,他也承受得起,可是他真的承受得起麼?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即便張順已經走到了這個位置,即便他參加了無數次大戰,但他依然無法向古人那樣看待問題,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他還是無法接受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在把儘量減少部隊傷亡的態度傳達給每一個將領,就是不願意看到他們用人命打仗,到了現在他卻知道依然還是有人習慣性的繼續使用這樣的戰術,這也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悲哀。
“公爺,是不是在掛念前方那幾萬將士們的生死?”忽然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了過來,張順楞了一下擡起頭,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裡面多了一個人,他先是一驚,不過馬上認出了那是自己的主簿馬蕭,這才放下心來。
馬蕭也是從太學走出來的,不過這是個異類,由於家境貧寒所以他和很多太學中的其他學生都不對付,特別和李繁、韓四平等人簡直就是對頭,所以被人排擠的很厲害。後來在太學學生被大量啓用的時候,他竟然被委任爲祭酒郎這樣的小官,這自然也是出自於這幾個人的手筆了。
本來滿懷抱負的馬蕭自然覺得倍受打擊,畢竟他的學識在太學中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看到自己曾經那些同學此時都已經飛黃騰達,可是自己卻被人扔進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種挫敗感讓他快要發瘋了。
幾乎沒有考慮什麼,他就辭去了這個職務,轉而進入了張順的侯府謀了一個小小的主簿位置,這也讓很多同學都把他當做是個叛徒,所以全都不和他來往了,可是偏偏馬蕭卻一點也不在乎。
而他在剛剛進入武勇侯府的時候也並沒有着急地表現出自己的想法,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張順想要什麼樣的手下,所以他不能着急,否則的話這件事就會變得很不愉快,而且自己的前途也會一塌糊塗,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地一個機會,他必須要知道張順到底想要什麼才能開口。
不過進入了張順身邊工作之後他也發現了張順的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對於文人的不信任,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張順其實是從心裡看不上文人的,這也導致了很多文人本來還是很傾慕張順寫詩做賦的能力,但是卻因爲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而最終還是去投了別人。
這也讓本來就缺少文官體系的張順部更加沒有文官的存在,甚至一些本來很是死心塌地願意和張順合作的文人,到了一定的時間也都和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這其中就有江家三公子那樣的人,所以他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只能耐着性子去等一個最合適的機會,他實在太想知道張順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了。
不過隨着事情的發展馬蕭也已經聞到了不一樣的氣味,朝廷忽然升了張順的封爵,並且連續下令讓張順去襄陽進行防守,但是張順卻偏偏按兵不動,甚至連一個理由都沒有,這也非常反常,這讓馬蕭認爲自己一直都在苦苦等待的時機應該是到來了,所以他纔會在今天這個時候開口說話。
張順自然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秘書了,他雖然也是出身於太學但是按照蒙都的說法這個人和韓四平非常不對付,甚至可以用仇人來形容,雙方劍拔弩張水火不容,以前在太學中就經常對着幹,所以張順纔會將這個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當時他可沒想過在未來什麼時候會委以重任,畢竟張順對於這個時代的文人還是有些抗拒態度的,文天祥、陸秀夫這些人在民族大義面前的確沒有落後於人,但是在能力上卻什麼都做不了,偏偏還都認爲自己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這讓張順非常撓頭。
他可不願意親自動手把這些人剷除,他們只能死在韃子手裡,也只有這樣才能彰顯出他們的人格魅力,要是死在自己的手裡,那麼未來自己會變成什麼人呢?張順沒想過青史留名,但也絕對不想遺臭萬年,最後要是再有人把自己的銅像也放在什麼地方一跪,那可就丟人顯眼大了。
所以他對於這些文人只能敬而遠之,能不接觸就不接觸,他認爲只要保持一定的距離,隨便他們怎麼鬧都行,就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很明顯最近一段時間有人過分了,他們竟然開始聯繫韃子,想要假借那些人的手把自己除去,這可是張順無法忍受的。
他當然知道向陽那邊在打着什麼主意,更知道只要自己踏進去就會掀起一片血雨腥風,但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並沒想過要和這些人撕破臉,他還是希望一切都可以有個轉圜的餘地,只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然了,現在的張順什麼也不怕,當初他手裡什麼也沒有的情況之下他就敢帶着人去攻擊元軍主力,現在他已經有了火銃有了虎蹲炮這個世上他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人能夠阻止他的崛起,但偏偏朝廷又成了燙手的山芋,這讓張順實在有點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