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遼人果然來偷襲了,這其實說不上是偷襲,雲崢相信耶律乙辛也不會認爲這是一次偷襲,誰都能預料到的事情,隱秘就無從說起。
作爲一次毀滅火炮的軍事努力,來偷襲的三千遼人騎兵可謂悲壯,連試探一下的動作都沒有,他們就一頭扎進了漆黑一片的宋營。
進入空曠的營地之後,沒有找到可以襲擊的目標,領頭的遼將嚎叫一聲不退反進,揮刀向宋營的深處殺了過去。
站在黑暗裡的宋軍冷漠的看着這羣遼人死士,默默地準備好了弓弩,就等燈籠火把點亮的那一刻,然後就開始進行屠殺式的攢射。
雲崢今夜沒有睡覺,坐在帥帳裡等候遼人進攻,當親兵稟報說遼人騎兵已經殺進營地的時候,他的眉頭反而皺的很緊。
三千人規模的進攻根本就無法撼動龐大的宋軍營地,雲崢不知道歷史上那些出了名的偷襲是怎麼完成的,比如甘寧百騎闖曹營,那件事當然沒有演義小說中說的那麼震撼人心,效果也不是很好,雲崢認爲除了表現一下甘寧的二桿子精神之外再沒什麼作用。
那是僥倖跑回來了,所以才成了傳奇,在雲崢看來甘寧被人家亂刀剁死纔是一個合適的結局。
“遼國大營有沒有什麼新的動靜?”
蘇洵抱拳道:“回稟大帥,除了半個時辰之前有過小規模的軍事調動之外,再無消息。”
“把老虎他們全部撒出去,我總覺得耶律乙辛不像是一個會把自己部下往火坑裡塞得主,如果能生擒闖營的遼將,就生擒吧,我們總要明白耶律乙辛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蘇洵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大帥認爲耶律乙辛會有其它的花樣?如今在我大軍火炮的威脅之下,他很難翻身。”
雲崢搖搖頭道:“不是這麼說的,武器上我們自然佔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很多,不能一概而論。
耶律乙辛此人並不簡單。算得上是遼國有數的幾個才智之士,以他的見識不會不知道這時候全軍退回銅頭關據守纔是最好的方式,將大軍擺在平地上任由我們轟擊這樣做並不完全符合遼軍的利益。
他既然付出了這樣慘重的代價,不可能不想着收穫更多。
蘇洵。加派人手,必要的時候將星盤暗星也給我派出去,我要弄清楚耶律乙辛的最終目的。”
闖進宋營的遼人在突破了第一道門戶之後就遇到了數不清的絆馬索和三角刺,躲在巨盾後面的宋軍不斷地發射着弩箭,不過弩箭主要針對的是遼軍的戰馬。而非遼軍本人,只有當遼軍接近重要的軍事目標,或者威脅到大宋軍卒的安全,弩箭纔會毫不猶豫的將遼人一一射死。
眼看着落地的遼兵越來越多,爲首的遼將絕望的嚎叫了一聲,他的身體上頓時就冒起大蓬的火焰,一人一馬就像是一根燃燒的火炬,狂怒的向宋軍所在的巨盾撞擊了過來。
持盾的宋軍齊齊的發一聲喊,四五個宋軍上前緊緊地抗住盾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遼將突破盾陣。
“轟”的一聲響。燃燒的遼將和戰馬重重的撞擊在巨盾上冒起漫天的火星,巨盾後面的宋軍被強大的衝撞力撞得向後飛了出去,首當其衝的兩人在空中就噴出大片的血花。
戰馬和遼將被撞得骨斷筋折,堆成一堆倒在巨盾跟前屍骸上依舊冒着熊熊的火焰。
宋軍軍侯大吼一聲:“全軍戒備,弓弩手後退,長槍手向前,組織拒馬陣!”
事實證明軍候的軍事素養不錯,宋軍的拒馬陣還沒有來的及佈置好,被圍困在中央的遼軍身上就相繼燃燒了起來……
後軍主將孫大志嘆口氣對副手道:“命弓弩手覆蓋射擊吧,這些人不會投降的。大帥想要活捉遼人的想法可能不好實現,就算是能捉到一些人也於事無補,小兵們能知道些什麼。”
副手笑道:“這是死士啊,將軍其實是看不下去這裡的慘狀了吧。也好,早死早投胎,也少受點罪。”
看着副手把令旗揮動了一下,孫大志搖頭道:“身爲武將,比這殘酷的場面我們見識的多了,之所以這樣做。只是敬他們是條漢子。”
他的話音剛落,弩弓鳴響的聲音就從戰場上傳了過來,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道道寒光沒進了熊熊的大火之中,很快,剛纔還充斥戰場的慘叫聲就變得微弱了很多。
三千人被宋軍盾陣分割成了很多的小塊,當最大的一塊戰場出現火光之後,其餘的小戰場也隨即出現了同樣的場景。
這些火光將宋營照耀的如同白晝。
不過這些火光並沒有燃燒很久,當宋軍發現那些火人都已經寂然不動之後,就用竹筐裝滿沙子傾倒在火堆上,很快,營地裡就瀰漫着一股子燒肉的焦臭味道。
最後一簇火光熄滅之後,大地依舊是一片安靜,雲崢等待的俘虜並沒有出現,同時他等待的變故也沒有出現,三千遼軍不過是做了一次飛蛾撲火的舉動,而後就結束了。
“耶律乙辛到底要幹什麼?”雲崢疑惑的瞅着蘇洵。
“是不是大帥過於謹慎了?”蘇洵有些不以爲然。
“不會的,我現在的感覺很不好,以前只要出現這種感覺,我就會倒黴,非常的準確,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我被魚刺卡在喉嚨裡,要不是輕盈給我灌了醋,最後那鑷子把魚刺從喉嚨裡取出來,我覺得我可能會被難受死。
所以不要小看我的這種徵兆,很準的。
來人啊,大營立刻開始分散,命郎坦,姜哲,李東楚,趙旉,吳傑,樑輯,雲武所部全部取消休息立刻拔寨各自向外擴展三裡地,擴大大營範圍,留出足夠的縱深,我想看看耶律乙辛到底要幹什麼!”
當夜,大宋軍營中被燈火照耀的如同白晝,二十一萬大軍全體出動,圍繞着中軍方向,強橫的向外擴展了三裡地。
天亮的時候雲崢那種不妙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了,但是自己的對手耶律乙辛卻連夜倉皇后退了,他的後軍已經縮回了銅頭關。
現在三千騎兵偷襲大營的事情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耶律乙辛打的就是以進爲退的主意,繼續留在平坦的草原上接受雲崢炮火的蹂躪,實在是讓他受不了了。
文彥博一大早走進了雲崢的帥帳,被面前憔悴的雲崢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雲侯一夜之間變得如此憔悴?”
眼皮上貼着紙片的雲崢迷茫的擡起頭瞅瞅文彥博道:“不知道!”
“不知道?”同樣一夜沒睡的文彥博大駭出聲。
雲崢確定的點點頭道:“確實不知道,我昨夜心有所感,似乎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還以爲是遼軍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神秘的進攻方式會讓我軍吃大虧。
可是我排除了水攻,火攻,絕糧,陷陣,等等方式,昨夜又命少年軍擴大偵查範圍,還命全軍擴大大營縱深,結果,除了三千遼人動用了自殺式的進攻害的我軍一夜沒睡之外,什麼事都沒有,唯一的發現就是耶律乙辛退守銅頭關。
今日天亮之後,我連地動,日食這種十幾年百十年都難得一遇的天文現象都排除了,後勤軍官向我保證如果火藥庫爆炸他就提頭來見。隨軍軍醫也排除了大軍之中會大規模發生疫病的可能,斥候們還檢視了關山,沒有發現關山有山崩的跡象。
但是那種恐怖的心悸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文寬夫,你發現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了嗎?”
很明顯,文彥博是一個唯心的人,否則他也不會整天沒事幹就拿幾個龜殼來占卜一下吉凶。
他知道有些身經百戰的將軍會對還未發生的危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先兆,如果雲崢說自己覺得很不安,文彥博絕對相信像雲崢這種經歷了無數戰鬥磨礪出來的名將對危險會有未卜先知的警覺。
於是,他也變得緊張起來。
“耶律乙辛的援軍到了?”
“不可能,百里之地沒有發現除了我們和遼軍之外的任何一支武裝力量。”
“會不會是遼皇親自到了銅頭關?”
“如果不是把易州那邊的百萬大軍帶來,他孤身前來屁用不頂,老子弄不好還能活捉他。”
“雲侯認爲我軍目前穩操勝券?”
“至少沒有失敗的理由,我命姜哲,郎坦,孫大志,吳傑,李東楚,趙旉他們也一一的分析過,沒發現我軍有什麼太大的漏洞。”
“雲侯的身體……”
雲崢聽文彥博這樣說,猛地跳起來道:“傳軍醫過來,仔細爲文公,王公,陳公,蘇先生以及軍中諸將把脈,我自己沒事,除了少睡了一覺之外什麼病都沒有。”
不大功夫軍醫來到了帥帳,仔細的替雲崢把脈之後對一臉焦急的文彥博道:“大將軍身體無礙,之後少許的急怒攻心導致的虛火上升。”
被軍醫打攪到的王安石和陳琳也匆匆趕了過來,聽文彥博講述了事情經過之後,王安石不以爲然的道:“天命不足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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