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仔到底是點通了眉眼的人,即便是做偷雞這樣一樁小事,也不忘最後留下對手社團的名號,如果到時候真的查起來,政府也只能將這樁無頭公案歸結到合贏和的頭上。
等收工之後,這幾個人就飛快地將到手的酬金分了分,然後背上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袋,從不同的關口出境,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估計要等到風頭徹底過去之後了。
……
1月5日,就在索羅斯對韓國考察的最後一天,恆生指數開始了98年的第二天交易。由於此時索羅斯還沒有發表針對韓國市場的言論,但是這位大佬的出行引起市場的廣泛關注,也使得恆生指數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響。
開盤10673點,隨後幾支權重股表現不錯,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大盤指數的上漲。只是這種上漲並沒有持續多久,在指數微微上漲25點之後,恆生指數開始緩慢地下跌,分析師們認爲這是正常的回調現象,並沒有太過注意。
只是過了中午,這種所謂的“回調”速度一下子增快了不少,讓很多投資者和分析師大跌眼鏡,而這種原因不明的下跌最能夠引起市場的恐慌心理。儘管香港股市是以過山車聞名,投資人的信心尤爲缺乏,但經歷了去年幾次大規模的下跌,甚至有過一天之內下跌超過1000點的情況後,港股投資者的神經無疑粗大了許多。
很快,一則關於索羅斯將發表對韓國股市甚至是亞洲股市不利的消息就不脛而走,這給了目前股市下跌一個充足的理由。有相信這種說法的投資者開始嘗試着賣出,隨後引發更多的投資者也開始賣出,在這種情況下港股的下跌已經不可避免了。但是畢竟這種說法所針對的極有可能是韓國漢城市場,即便是索羅斯強烈看空,由於香港和韓國經濟聯繫並不緊密,因此今天的下跌也是有限度的。
在這種看空的預期下,港股整天下跌了370點。收於10303點,跌幅3.53%。98年前兩個交易日持續下跌,港股投資者的心頭不禁有了一絲陰霾,直覺告訴他們。這一年恐怕不太好過。
從10月中旬開始再次興起的亞洲貨幣危機,其出發點就是從香港開始,經過大半個月的烽火之後,很快蔓延到北面的韓國。韓國這個號稱世界第十一大經濟體的國家在貨幣危機面前也毫無抵抗之力,輕而易舉地就放棄了抵抗(事實是根本抵抗不住)。在韓國遭受重創之後,貨幣危機又重新蔓延回了東南亞地區,而且這一次已經不再是貨幣危機那麼簡單,很多國家已經陷入到金融危機,甚至是經濟危機當中了。
在這個過程中,企業倒閉、僱員失業、銀行關門、被擠兌、樓市降價等等。都一一出現在各個國家或地區當中。這些現象也都出現在香港,11月中旬,香港首富李家誠宣佈將旗下的長河物業降價三成出售,一時間引發軒然大波。在這種價格的影響下,香港其他的地產企業也紛紛宣佈將旗下的物業降價出售。整個香港樓市也步入了萎靡。
在這種情況下,廖承德自然異常繁忙,整天在外面收樓收房。由於房屋市價下跌,很多人都停止了供樓,甚至出現了免費送樓的現象,即只要對方願意繼續供下去,業主就一分錢不要地將這個單位送給願意接手的人。
比如說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原本市價是300萬港幣,業主以60萬港幣的首付拿下後,供樓三十年,每年大約是8萬港幣左右,總共要支付240萬(利息省略)。但是現在樓價突然下跌到該單位只值200萬港幣,那麼業主要繼續供樓的話。還不如重新買一套新的房子,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零首付房源大量出現,又在某種程度上加快了房價的下跌。
看到老廖如此辛苦,廖小化自然是義無反顧地一路陪同,父子兩人這段時間走遍了港島、新界和九龍。接連不斷地出手買入。由於有着幾十億港幣作爲後盾,他們幾乎都不怎麼討價還價,很多時候都是當場就拍板定了下來。這也導致了鍾石名下的物業越來越多,甚至有一棟樓都劃撥在他名下。
鍾石對此一無所知,他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給了廖氏父子,自己倒是落得個清閒。這一天收盤後,他的賬下又多出幾千張恆指期貨的合約。結束交易之後,他和馬家瑞正在咖啡間裡邊喝茶邊聊天。
“今天的市場比較奇怪,難道投資者真的杯弓蛇影了?”馬家瑞往杯子裡投了一顆方糖,使勁地攪了攪,這才皺着眉頭反問道。
由於這段時間他們主要的任務是做空港股期指,順帶着賣點印尼盾,因此馬家瑞主要的工作重點又放到了港股上面,在研究了這段時間的港股表現之後,他就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鍾石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什麼不對勁?我倒是覺得這是正常的反應,恆生指數一向都是這麼反常,就像坐摩天輪或者是過山車,大起大落久了也就成了常態。”
雖然鍾石這麼說,但是馬家瑞心中仍然有疑惑,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坐到鍾石的對面,面色凝重地說道:“鍾生,我有這直覺,好像這一次的下跌是有預謀,要知道上一次發生類似的事情時,斯坦利公司可是從背後捅了一刀。”
在10月中旬的時候,原本一直高調唱多港股的斯坦利公司突然搖身一變,成爲做空港股的急先鋒。在他們首席分析師唱空港股之後的第二天,恆生指數就出現了暴跌,也導致選擇在那一天上市的華夏電信破發。
所謂破發,是指首次新股募集(ipo)發行的時候,承銷的投行在通過路演諮詢之後,制定的一個可以被市場大部分投資者接受的發行價格,這個價格直接決定上市的企業能夠募集到多少資金,因此至關重要。
華夏電信在香港上市,承銷商是華金。這是一家和斯坦利公司有着血緣關係的內地投行,但由於在前一天斯坦利首席分析師突然唱空港股,加上市場出現鉅額的拋單,使得第一天上市的華夏電信就突破了發行價。並沒有像預期那樣募集到足夠的資金。據說這件事引得華金內地大股東,華夏商業銀行董事長汪琦番的強烈不滿。
當時市場普遍認爲這是斯坦利香港和華金的一次正面交鋒,但是現在細細想來,馬家瑞卻是體會到一絲不同的味道。加上最近外資投行頻繁地唱多港股,這讓他心中的疑惑更盛了幾分。
對於外資投行的這副尿性,鍾石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他一直都不曾點破。事實上策略這種事,原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如果想要一直依靠投行的分析的話,和賭博基本上也沒什麼差別了。
外資投行之所以研究能力“強”。關鍵是在於他們有着能夠撬動大盤的資金,這一點是香港本地又或者是內地投行所不能比擬的。而且在某些研究方面,他們的邏輯和研究方法的確能夠讓人信服,而這又產生了馬太效應,使得強者恆強。
比如說斯坦利公司給某支股票評定爲“強烈建議買入”的意見。使用他們研究報告的基金會在這份報告出來之前提前得到相關的消息,等他們潛入之後再公佈出來,這些基金自然就大賺上一筆,長此以往,他們的研究報告就成爲左右一支股票市場走向的風向標。
久而久之,甚至連他們的宏觀策略報告都成爲基金資金操作參考的主要來源,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影響力自然是與日俱增。
但如果說公然和市場唱反調。難道這些比鬼還要機靈的基金經理們會察覺不出來嗎?問題恰恰出在這個賭性上,事實上在很多時候,在資本市場上操作和賭博幾乎無二,尤其是在某些灰色角落裡。爲了維護自己的聲譽,這些投行可能會發布數份到數十份結論迥然不同的報告,比如說七份唱多。兩份唱空,最後一份維持不變。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分辨出對方到底是什麼意圖的人就不多見了。
等到市場走向出來之後,這些外資投行又會大肆宣傳,我們又看對了。然後推出那些曾經看空的研究員出來,成爲市場耀眼的明星。如此周而復始,最終倒黴的自然是這些使用他們研究報告的基金經理。
當然,這只是基金和投行博弈的一小部分,事實上每個基金也不可能只用一家投行的研究報告,通常他們會總結三到五家投行的研究報告,從中選擇出最有可能的一種。而且有實力的基金通常自己會設置內部的研究部門,在自己調研的同時再結合投行、券商的研究報告,爭取能夠在市場上盈利。
這些都是從業人員心知肚明的事情,讓馬家瑞疑惑的是,不止是斯坦利公司在唱多,古德曼公司也同樣在唱多。如此一致的步調,要不是他們在策劃陰謀,要不就是他們真的覺得港股市場前景一片大好。
“捅一刀?”鍾石輕笑了起來,“你這個比喻非常恰當,不過我們可以利用其他人的投資報告。比如說麥格理、美林,又或者是本地的百富勤。”
一提到百富勤,鍾石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那就是這家亞洲第一的投行現在很有可能陷入到破產的邊緣。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渾身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顧不上繼續喝茶,趕緊站起身來往辦公室內走去。
“喂,是宋凌嗎?”撥通了對方的電話,鍾石也不多做寒暄,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有一種預感,國際炒家很快就要針對香港展開又一次進攻,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希望能夠儘快見面會談。”
“什麼?”電話這頭的宋凌眉頭就是一皺,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你有什麼確實的證據嗎?要知道雖然現在市場不算好,但也壞不到哪裡去。如果沒有確實的利空消息的話,他們很難引起投資者的跟風。”
自從11月開始,包括特首在內的香港衆多政要紛紛表態要支持香港的聯繫匯率制度,甚至燕京也表示了支持,這讓香港政府信心大增。而且港府也適時地公佈了外匯儲備,在經歷了十月份國際炒家的攻擊後,香港政府的外匯儲備不降反增,又多出了幾十億美元,在這種情況下,國際炒家還敢來冒犯香港,他們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宋凌很不以爲然,不過對方既然這麼說,他也不好意思回絕,在略微思考之後就約定了個地方,準備和鍾石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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