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需極其純正的鬼氣方可催動。
如今小陣靈和星落老鬼都在陰泉之下做鬼君,並不在身旁,所幸陳登鳴的心靈世界內,還生存着森羅這頭天生冥獸。
藉助森羅那純正的鬼氣,還是可以催動彼岸花的。
數息之後。
彼岸花宛如龍爪般的花瓣盛放,撼動撕裂虛空誕生細微的爪狀裂縫,根莖更是宛如旋轉的裂縫漩渦般,迅速深入虛空深處。
“走!”
陳登鳴駢指一點眉心,雙目極其明亮,一道元神分神散發明黃之光掠出,鑽入花瓣,而後沿着花瓣進入扎入虛空的根莖。
一旁,曲神宗同樣分出一道分神,緊隨其後。
龍爪般的花瓣迅速凋謝落下,根莖也快速化爲飛灰。
但延伸向虛空伸出的另一截根莖,卻是帶着二人的分神快速穿過蘊含仙力的雲霧,深入到雲霧深處。
陳登鳴和曲神宗均是心神專注在分神之上,借彼岸花之力穿梭過去。
只覺分神本是置身在一片黑暗的環境中,下一息前方卻傳來璀璨刺目的光亮。
一道細微的裂縫漩渦,從雲霧深處的道場領域內誕生。
兩道分神一前一後,迅速從裂縫中鑽出,化作兩道靈光。
一股無比磅礴恐怖的威壓,頓時降臨在二人的分神之上。
陳登鳴只覺分神戰慄,受到極其強烈的壓迫。
控制分神向前一看,便清晰看到那背對的童子背影,以及童子對面鋪開的雲霧構成的巨大棋盤。
但見那童子此時似盯着對面的巨大棋盤凝神思索。
在那棋盤之後,還有一道威壓同樣恐怖強悍的童子身影,卻因雲霧棋盤的隔絕,只能看到身影,看不清具體面貌。
陳登鳴和曲神宗本想仔細觀察前方的童子仙人,卻發現分神想要移動也很難辦到。
在如此強烈的威壓壓迫下,他們的分神就宛如陷入琥珀中的蟲豸,稍微動彈一分,都有種要被擠壓得粉身碎骨之感,只能老實滯留漂浮在半空。
但即使如此,分神也仍是在強烈威壓中無時無刻不在流失着力量。
“速速觀察棋盤!”
曲神宗提醒一聲,分神立即開始觀察對面雲霧構成的巨大棋盤。
陳登鳴亦是抓緊時間,分神迅速看向對面的棋盤。
去見棋盤上有黑白二子諸多,黑子顯然佔據了上風,而己方的白子卻宛如被一條黑龍狠狠撕扯住一條腿的白虎,陷入重重包圍中,場面岌岌可危。
這一觀察,他逐漸心神陷入,只覺對面巨大棋盤好似雲霧幻動,其中一團雲霧好似巨大的棋子飛向他的心神,狠狠撞了過來。
轟——
陳登鳴心神一震,只感到腦海中的思維彷彿接觸到了一股無匹的力量,剎那間將意識提升上無限的高處,整個分神似化作了一顆棋子。
那童子仙人幾乎在這同時擡手虛空一抓。
他所化的棋子立時落入仙人手中,被仙人按向那巨大的棋盤。
陳登鳴登時只覺自己的身軀如瞬間點燃,在時空中快速穿行,思維更是飛快的轉換變動。
思想的領域簡直無邊無際,似可在剎那間可超越億萬裡外,感應到不同的時空、不同層次的事物。
這一剎,他只覺看到了前世還未穿越前,置身在一片藍色星球中的情景。
那街頭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那高樓大廈的彩色霓虹,聲光音影,穿短裙的美女大學生、街頭扭動擺姿弄騷的網紅,各類無比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快速掠過。
下一剎!
轟!
他所化棋子落在棋盤之上,瞬間置身在了棋盤中的一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之中,猶如落在那大龍的尾部。
情景再度變幻,他看到了自己穿越到南尋一個破落戶家中的景象,看到自己在江湖中摸爬滾打,逐漸成爲南尋刀王的景象
這種種情景的變幻,令他近乎迷失。
恍惚間認爲自己原來就是一顆棋子,自己的穿越,就是被仙人隨手拿捏起的一顆棋子,而後扔在了天地棋盤上名爲南尋的旮旯角落。
哪怕如今成長變強爲化神道君,卻也仍舊無法擺脫棋子的命運,只不過是來到這裡看到了自己身爲棋子的真相罷了。
這種種真相,幾乎令人瘋狂,陷入自我懷疑當中無法自拔。
然而就在這時,陳登鳴卻感到眉心一陣火熱。
一盞心火,自眉心位置浮現而出,穩定心神。
人心殿的虛影,浮現在眉心之處。
陳登鳴立即從自我懷疑中驚醒過來,強大的心境迅速穩固,心神重新聯繫到近乎迷失的那道分神。
卻見那分神仍停滯在半空,幾乎要消散大半。
那消散的部分,已飛掠向前方童子仙人的手中,與一旁曲神宗已徹底消散的心神,匯聚成了一顆棋子的雛形。
“以我分神爲棋?閱我生平,這是想我入棋局,形成定數?”
陳登鳴眸光驟然冷冽,人心殿綻放光華,一股不屈的人道古仙的意志,從他心靈間誕生。
那消散的分神頓時徹底穩定,不再迷惑。
這一霎,那童子仙人輕咦一聲,背對陳登鳴的心神,攆起手中缺了一角的棋子,發出笑聲,意態悠閒道。
“神虛,我這一枚棋子竟是缺了一角,這莫非便是天意?
不,這不是天意,因天意亦是我意。這看來便是大道缺失的那一角,這缺失的一角,便成變數,此棋,可定天下乾坤,古往今來之大局!”
他話罷,倏然擡手,在陳登鳴奇異而震動的心神中,將那一枚缺角的棋子按向巨大的棋盤。
陳登鳴心神立即隨之看去。
那缺角白子驟然落在棋盤之中黑子最多的包圍中心。
這一子,頓時使得整個棋盤彷彿都活了過來,場景劇烈變幻,那被黑龍撕咬住一條腿的白虎陡然齜牙,口中猙獰獠牙畢現,狠狠反噬向黑龍。
大龍慘叫嘶吼,血染棋盤,一幕模糊的畫面霎時出現在那血色之中。
陳登鳴腦海轟鳴,只覺突然看到天下四處皆是生靈塗炭的恐怖景象,看到昔日佔卜卦算天機時的浩劫。
大地深處冒出宛如劫力的灰黑氣息,但凡沾染到那劫力的修士,俱是修爲跌落,或暴斃而亡。
縱是元嬰化神修士,在沾染劫力後,亦是下場悽慘,強如化神,亦提前進入了天人五衰的壽元大限階段,最終悽慘死去。
然而就在此時,天地間突然出現道道虹橋以及仙門,引渡受災受難的世人進入其中。
卻見虹橋與仙門之後,通往一個巨大的界域。
凡進入其中的世人,都如進入一個世外桃源,躲避了災劫,而那世外桃源之內,有一道身影極其模糊,看不真切具體面貌,其掐訣之間便有道道虹橋飛出,跨越時空,落在人世間。
“這是.”
陳登鳴心神震動,看到這一幕,他內心隱有猜測。
但就在這時,畫面開始迅速斑駁。他的分神之力也近乎消耗殆盡,快要消散。
突然,又有一幕畫面在斑駁的場景中浮現而出。
卻見畫面中出現的是一片星空之景,曲神宗的身影在星空中如一道流光快速飛行。
飛到星空深處,出現一片星雲般的巨大天體,曲神宗看到那天體的剎那,臉上浮現欣然喜色,迅速飛向那天體。
畫面到此還未結束,陳登鳴的分神卻再難支撐,徹底潰散。
“呃!”
雲霧之外,陳登鳴心神驟然醒轉,發出一聲悶哼。
“陳師侄,怎麼樣?你看到了什麼?”
一旁早已在分神消散時就醒轉的曲神宗立即詢問。
他說話間,神色頗爲懊惱,之前分神那麼快就消散一空,導致他都沒能看清棋盤的具體狀況。
這觀瞻仙人對弈的景象,還真是不易,必須本尊親自進入雲霧深處,纔可能長久觀瞻,一道分神,很難在其中待太久。
陳登鳴穩了穩心神,看向曲神宗,當即將自己方纔所見所聞俱是告知。
曲神宗神色驚愕,“大道有缺,缺失的那一角之棋便是變數,可定天下乾坤,可定古今未來?
師侄,這仙人莫非是說,你就是那棋子缺失的一角,你就是可定天下乾坤,可定古今未來的變數?”
“不好說,未必就是如此.”
陳登鳴凝眉搖頭道,“伱我皆是以分神進入其中觀棋,也許分神所見皆是幻象也不好說。”
“哎!——”曲神宗立即擡手製止,肅然道,“師侄,之前你也確實有能耐將分神留於其中,一觀棋局,至少我就沒能辦到。
那仙人沒能取你分神入棋,或許你當真就是變數,畢竟你也是古往今來唯一一個同時繼承了天仙與人仙兩道,甚至自走出自道的奇人,說你是變數,並非擡舉,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陳登鳴一時啞然,確也無法反駁,想要謙虛,可如今的實力,的確不允許低調,此時場景也不是謙虛的時刻,而是需要擔當之時。
曲神宗話語一頓道,“依你所述,你看到的那些畫面,倒像是合道後的景象。
但一般人縱是合道,也很難掌控那般廣袤的界域,你所看到的那景象,莫非是破碎天仙界?”
陳登鳴皺眉思索,“有些像,畢竟我看到了仙門,但又有些不像”
曲神宗沉吟頷首,目射奇芒看向陳登鳴,鄭重道,“也許那就是破碎天仙界,可記得我曾說過,你可在踏入合道之時,借破碎天仙界或人世間合道。
你自創天人之道,若你合道,你是真的有能力在天地大劫之時,完成你家初祖期待的大庇天下世人的壯舉”
曲神宗說到這裡,陳登鳴也不禁有些信了,神色奇異道,“看來棋局中展現的畫面,就是未來化解萬古大劫的辦法。
只是這辦法,竟冥冥中與我們曾經想到的突破合道的路是殊途同歸.”
“不錯。”曲神宗深吸口氣,負手踱步道,“化解大劫需要實力,突破當前實力就與你我謀劃的未來突破的道路殊途同歸。
沒想到我想要去往域外尋覓新道,在棋盤中也是顯現出了。
仙人對弈,真的是算盡天下,佈局萬古,衆生爲棋,每一步都已是定數!不——”
他豁然轉身,濃眉大眼凝望陳登鳴笑道,“你不是定數,你或許就是這上古天仙也需要的變數。
你這一變,已助他將死棋盤活,未來棋盤變化,或許皆因你而變化,萬古大劫,或許也將因你而消除化解。”
曲神宗這番話,沒令陳登鳴感到太多振奮欣喜,反倒更添壓力,感到責任與擔當。
他想要反駁,卻也發現無言反駁。
他是穿越者。
他更是擁有延壽麪板這種不合常理的東西。
他兼修天人兩大正仙道統,還結合兩大正仙道統,走出了一條新的道路——天人之道。
這些都是其他凡人、修仙者都不曾擁有的經歷與造化。
或許他真的是天地間的變數,是仙人所需的變數。
陳登鳴凝重頷首,“事已至此,不論我是不是變數,我們都是四海四域中最有希望合道之人。
既然仙人對弈棋盤中顯現出的解局機會乃是合道,我們日後的目標,就是迅速突破邁入合道。
無論將來變得怎麼樣,我們只能決定當下,當下我們就要變強,才能改變將來。”
“對!”
曲神宗欣慰頷首,長吐出一口氣,看向雲霧中的仙人背影道,“我雖未曾一睹棋盤,卻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至少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未來的道路該怎麼走,該怎麼做,這就足夠了。
最痛苦迷惘的,莫過於路在腳下,卻不知該往哪兒走,如今,我們可以前行了”
他豁然轉身,看向陳登鳴,爽朗笑道,“師侄,我已決定,立即啓程,前往域外。
離開域外,需要通過天外天,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陳登鳴神色凝重,旋即頷首,“願送前輩一程!”
他沒有再勸說曲神宗不要離開,不再去說域外危險。
因爲仙人對弈棋盤,已是將對方的結果指向了域外。
那是變數造就的機會。
既然相信變數,不相信定局,那就沿着相信的方向去做。
陳登鳴留下幾道分身在爛柯山參悟天時與天仙道域,同時繼續培育彼岸花。
隨後二人一齊離開爛柯山。
兩月之後。
曲神宗處理完天道宗門之事,命軒沉硝擔天道宗太上長老一職,喬昭獻則擔任天道宗新的宗主。
處理完這些事務,當即與陳登鳴一起飛往天外天。
通往域外,唯有穿過天外天。
天外天極其廣闊,宛如一個巨大的蛋殼,將破碎天仙界、人世間都包裹在其中。
域外邪修想要進入古界,唯有通過大幕撕開的裂縫通道,或是橫穿天外天。
但任何邪修橫穿天外天,都必須面臨天道以及在天外天中飄蕩的神虛的致命威脅。
天道乃昔日上古天仙渡萬古大劫失敗後所化,萬古以來長期陷入昏睡狀態,因此也被域外邪修稱爲昏天、蒼天無眼。
神虛則是昔日上古神仙渡萬古大劫失敗後所化,同樣是萬古長眠,時而清醒也是渾渾噩噩,其渾噩狀態時,比之天道更爲危險,堪比瘋狂天道。
故而域外邪修中,有能力闖入天外天者,俱不敢貿然闖入天外天。
上古仙人,縱是跌落仙人位階,那也是強如道尊的存在,兩大道尊守門,外來者誰敢強闖?
如今,便是曲神宗這門內之人想要悄悄出去,也是冒了很大風險,需要陳登鳴輔助,走靠近天道一邊的天外天離開,希冀莫要遭遇了遊蕩的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