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的“蛋糕”忽大忽小,最大的時候是坐擁天下,那時的利益分配對於朝堂的很多人來說是是一場盛宴,可是這些並沒有所謂的“老秦人”什麼事,因此天下動盪秦失去奮戰了數百年才獲取的“天下”時,他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爲之鬼哭狼嚎的是那些在利益分配中獲得了好處的“外來人”。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一切皆是因爲利益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只有在獲得的時候纔會想要去進行保護,沒有獲得也就是抱着無所謂的心理,因此只要不是切身的利益遭受了什麼威脅,誰又會真的感受到什麼切膚之痛呢?
秦國會有今天到底是出了什麼錯?一片鬼哭狼嚎的發聲中,老秦人其實是帶着一種看笑話的心態在坐視天下版蕩,對於被遺忘了那麼久的他們來說,僅有兩字“何干”就能充分體現出抱着的是什麼心態。
若說天下一統局面時秦國的“蛋糕”最大,到了現在的局面只剩下內史郡、隴西郡、北地郡本土,另外就是太原郡、河東郡、上黨郡、三川郡、潁川郡這些佔領區。秦國的蛋糕可以說是變得很小了。
內史郡、隴西郡、北地郡這三個郡是秦國本土,裡面的利益早就被瓜分乾淨,老秦人體系兩百年來一直都是在龜縮狀態,影響力也被壓縮在隴西西北部分,像是隴西其餘地區和內史郡、北地郡等地基本是皇室和“外來人”瓜分乾淨。
秦國本土之外的佔領地在一統天下局面形成時,利益在當時也被瓜分得乾乾淨淨,隨着天下混亂開始最緊張也是最急切的就是那些“外來人”。秦國也才能在始皇帝病重的時候保持一種軍隊高速運轉的姿態。
被“外來人”掌握的秦國朝堂,他們在困難的局面下維持了三年,將局勢一度穩定在秦地不受威脅的情況下,實際上他們並無法利用起秦國全部的力量,至少老秦地的子弟和資源根本就是一直在進行抵制。
長久的沉默之後。扶蘇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問:“漢王哲那邊……”頓了一下,有些艱難地繼續說:“派人接觸你們了嗎?”
孟氏族長“呵呵呵”笑了好多聲,他不奇怪扶蘇爲什麼會這麼問,隴西那邊一直在與漢國進行巨量的牧畜交易,因爲頻繁的商業行爲自然是會與漢國那邊有溝通的渠道。可是扶蘇顯然是多想了。漢國那邊是與隴西老秦人有聯繫,但是漢王哲從未對這批老秦人進行過拉攏,讓他們做出反叛秦國或是什麼事情,有的只是一些正常的商業行爲罷了。
扶蘇沒有得到答案,他也就不清楚漢王哲到底有沒有針對秦國在做什麼。結果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前來咸陽的老秦人氏族族長從扶蘇的態度中看出了許多含義,顯然扶蘇並沒有對朝堂形成完全的掌握,且那些“外來人”對於秦國朝堂的控制也不是扶蘇一時半會能夠調節的。
每個國家都有其複雜的內部情況,無論是哪一個國家都不例外,秦國有這樣的情況在有一個強有力的統治者時並不顯得凸出,可是一旦失去了始皇帝這個強有力的統治者,一切問題都爆發了。
還是那句話,利益一旦掌握到了手裡。想拿出來真的就不是那麼容易,哪怕是局勢再怎麼不堪,關於利益的分割也不是說放手就放手。這裡能從秦國極力在保證三川郡一線的戰事投入中看出許多。
徐氏爲首的一系在一統之戰後利益分配點就是趨於韓地和魏地,這也是爲什麼徐巖成爲徵東將軍之後爲什麼一直將部隊集中在那一線,推進最遠也是到達碭郡。他們在維護自己的利益,聯軍攻入利益分配點自然是要奮起而戰,一旦聯軍進行龜縮他們就失去了因爲保證自己利益的兇悍。
而蒙氏呢?蒙氏一系的這一幫集團的利益點是在內史郡、上郡、北地郡這邊,這也是爲什麼蒙氏一直在尋求掌握北境的原因。
同時。維持老秦人最後利益陣線的王氏,利益點與蒙氏一直是犬牙交錯。所以一直以來矛盾纔會那麼大。除了秦國本土之外,王氏一系尋找到的新利益點是在趙地的北線。也就是太原、雁門那一塊區域,因此王賁也纔會從一開始就釘在該區域來來回回的征戰,最後退也不是退回秦國本土,是跑到雁門那邊去。
秦皇室的一切作爲早就讓老秦人失望,他們曾經有過抗爭也有過反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就那麼沉寂了下來。
這一次,老秦人是在做最後的試探,他們想知道扶蘇能給予他們什麼,但是很顯然扶蘇沒能拿出什麼。
“敢問太子,漢王哲會允許秦國繼續存在下去嗎?”孟氏的老族長悠悠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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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猛地擡頭,他反問:“敢問各位老族長,你們會繼續坐視秦國走向滅亡嗎?”
“漢王哲出身隴西西縣,老朽等人已經找到鯨尋。”孟氏老族長自顧自在說話:“他算得是老秦人的血脈,近幾年來漢地與隴西的交易一直沒有間斷,想必漢王哲是知道原因的。”
“秦國是全體秦人的秦國,這裡的秦人不分老秦人和新秦人,是因爲一同的努力,秦國才能存在八百年,也才能最終一統天下。”扶蘇也在自顧自地說話。
孟氏老族長定定地看一眼臉色不是那麼好看的扶蘇,他左右又看了看,看的是一同前來的幾位老友,然後站起身來對着扶蘇說:“太子的意思我們明白了。”
扶蘇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什麼國家民族大義之類的,那是在先秦之後才形成的概念,也是在歷經無數次多災多難之後才被人所接受。在此之前國家的概念是有,但是並不被認可,畢竟人們追求的是付出與義務,說白了就是人不是平白無故地爲國家奉獻,還要國家有沒有爲個體做到什麼,相對的平等中就有了一種維持羣體的道德約束。
在一種相當現實的環境中,也因爲大家都是姬氏分封下的封臣之國,某國的誰誰誰跑去哪個國家謀求更好的發展,那並不算是什麼叛國行爲,只是出於現實的需要。
那麼多在秦國崛起的大氏族,像是祖上爲齊國人的蒙氏之類的家族,他們曾經有因爲自己的“母國”遭遇什麼災難的時候站出來做點什麼嗎?沒有,一次都沒有,他們甚至是動手弄死“母國”的兇手之一。
換句話來說,呂哲要真的是出身於秦地,他成爲漢國的開國君王之後,出兵攻打秦國也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這就是每個時代自己擁有的“特性”。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道德觀和價值觀,扶蘇用那些話來要求這些老秦人族長因爲什麼國傢什麼族羣,讓他們在沒有獲得利益,也一直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前提下,因爲那麼幾句忽悠人的話放棄曾經的屈辱和沒有獲得任何好處出來出力,儼然就像是一個大人在哄騙一個小孩子。
“明白?”扶蘇也跟隨站起來:“老族長的意思是?”
孟氏老族長笑了笑:“太子有太子的難處,我們理解。”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國事艱難,不耽誤太子處理國事了,我等告辭。”
扶蘇出言挽留,但是孟氏等老秦人族長儘管語氣和神態都客氣,可是並沒有留下。
“他們……能聚集起多少實力?”扶蘇說完,蒙毅走了出來。
蒙毅沒有說話,很是慚愧地看着扶蘇。
秦國的朝堂確確實實不存在多少老秦人,基本是列國過來的人佔據高位,蒙氏就是其中之一。他們一直以來雖然有着這樣那樣的私心,但也能算得上是對君王盡忠,不存在什麼“身在哪心在哪”的問題。但是呢,很多事情沒那麼簡單,像是這次蒙氏兄弟並不是願意放棄一些利益來換取老秦人的出力,可是蒙氏雖然作爲一系的主導,但是他們也需要爲自己那一系負責,更是要在進行說服之後才能拿出利益。
扶蘇沒有太過糾結,現在的秦國比之前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複雜,對於目前的秦國來說,保證當前的利益體系是秦國繼續堅持下去的資本,因此在蒙氏一系和徐氏一系無法拿出足夠的利益來爭取老秦人那一系的情況下,他爲了維持現有的穩定也不能做出多麼激烈的行爲。
“他們會靠向漢王哲,是不是要注意一下隴西西部?”蒙毅臉上滿是擔憂。
扶蘇勉強笑了一下,他沒有說話僅是擺手,所展現神態充滿了疲憊。
蒙毅沉默了一小會,又說:“漢軍那邊第二批五萬人已經進入三川地界,關於漢國承諾的那批物資也一同運抵三川,徵東將軍的意思是留下四成物資。”
扶蘇很低聲地嘆了口氣,他還怎麼能感覺不出這個國家已經在分崩離裂?先是王氏那邊抗拒命令偏師不歸,現在又是徐巖先扣下物資再上稟,這些都不是什麼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