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家,凌月清必須不斷飛行,穿越七八個國界,一路上,她不得不犧牲自己的修爲維持意念之火,一旦火熄滅,魂就散了。
這個過程十分痛苦,隨着時間流逝,凌月清的修爲不斷的倒退,她的身體各處都傳來劇痛,這種痛無人能承擔,但她卻毫無知覺,她感覺不到痛。唯有她臉上那深深的哀傷,讓人心疼。
她用自己的修爲,用自己一生修煉的精華,來維持着羅竹的意念之火,這是用她的生命來延續令一盞生命之燈!她無怨無悔!
“羅竹,就算修爲倒退,就算我會因此死去,我也要爲你找到來世人家。”
漸漸的,凌月清的嘴角溢出鮮血,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七天了,她已經無法用修爲維持意念之火,天命無情,就算她是大神通武者,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此刻,凌月清只能用自己的精血來維持意念之火!精血,那是一個人的體內最重要的精魄,精血傷,元神則傷!
十四天後,精血耗竭!凌月清臉色更加蒼白,她感到自己離死亡很近了,但她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淡淡的微笑……
她用魂血繼續維持着意念之火!“羅竹,你爲我放棄此生,我亦能爲你放棄一切,就算耗竭三血,我也會找到……”
凌月清飛行得越來越慢了,整個人奄奄一息,那絕美的臉龐變得極度蒼白、虛弱,第二十一天,她的魂血耗竭!然而,她沒有任何猶豫,用自己的元神之血繼續維持意念之火!
“羅竹!我不允許你消失在這個世上!”
凌月清飛行了一個月後,三血枯竭,支撐到了極限,然而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那一絲意念之火,她完全是靠着一道堅韌的意念在支撐自己。
她終於到了重華國,一路所過,有不少元神神識探來,但是那些神識感應到凌月清的元神之後,紛紛退縮,不敢靠近。在重華國這樣的小國,凌月清這種修爲的強者出現,足以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凌月清停在半空,元神一震,立刻散發出一股神識波紋,這波紋十分強橫,被波及到之人,立刻口吐鮮血,元神重創!一時間,那幾道靠近的神識紛紛後退。
沒有人知道這個神秘女子出現在重華國是爲了什麼,也沒有人敢去問,就連玄藥宗的湯藥子在伸出元神神識試探之後,也立馬收回,不敢再有半點關注。若是大膽窺測對方的行蹤,說不定引來殺身之禍!
凌月清臉色蒼白,輕輕蹙眉,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後,她收斂自身氣息,彷彿突然消失了一樣,重華國之內,沒人任何人能感應到她的存在。
一時間,附近那些達到奪天境以上的強者,紛紛感到奇怪,那個強大的元神,突然間消失了,再也無人知道她的蹤跡。
與此同時,凌月清指尖凝聚着一道微芒,飛到了寒江城附近,最後,她將目光放到了寒江城以南的一處山莊之內,迅速飛去。
羅陽緊隨其後,也緩緩飄去。
“羅竹,來生,一定要記起我,找回前世記憶,我還等着那一天呢……”凌月清站在空中,望着下方的山莊,目露追憶之色。
這個山莊,是羅陽出生的地方……
山莊佔地面積很大,方圓千丈,裡面門客如流,僕從往來,人氣蓬勃,看上去一片繁榮。
這個時候,羅陽的大哥羅霖和二哥羅雷已經是三五歲的孩童,一個懷胎八月的美貌婦女正挺着大肚子在花園散步,在婦女之旁,一個英氣逼人的中年男子攙扶着她,中年男子星目劍眉,一身白衣,風流倜儻,此刻看上去既英姿瀟灑,又溫柔體貼。
他,是羅家山莊的主人,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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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陽飄在空中,望着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依然面無表情,他已經沉淪在前世之中,彷彿他就是羅竹,羅竹就是他,他忘了自己的一切。
羅信正走着,忽然停下腳步,擡頭望向天空,眉頭微微一皺。
旁邊的懷孕婦女停下腳步,疑惑道:“信哥,怎麼了?”
羅信搖搖頭,望着凌月清的位置,目露思索之色,在的目光所在的方向,只能看見藍天和白雲,什麼也沒有。
“沒什麼,就是突然感覺有一股元氣波動從那個方向傳來,或許是幻覺罷!”羅信笑着道。
婦女擡頭望去,笑道:“你太謹慎了,那裡什麼都沒有,走吧,賓客都在大廳等着呢。”
在他們轉身離去之後,凌月清手指一彈,那道意念之火緩緩飛出,微弱光芒忽明忽暗,最終悄無聲息融入婦女的肚子裡。
她望着轉身離去的夫婦二人,眼神裡透出濃濃的羨慕之色,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多麼令人羨慕啊,這麼簡單的心願,卻是凌月清一生想要追求的。
“羅竹,你這一世就在這裡結束了……他們很恩愛,想必你會很幸福……“
“你未來的父親修爲不錯,在他的幫助下你能獲得不小的造化,等你踏入奪天境,若有機緣,找回了前世記憶,再來尋我……”
凌月清精神恍惚,喃喃自語,說完,她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像斷線風箏一樣,從空中摔下……她的氣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從那天起,再也沒人知道凌月清的下落。
羅陽一直漂浮在婦女身後,靜靜望着她的肚子,無論她走到哪兒,他都跟到哪兒。
兩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這天,是羅陽出生的日子。
羅陽在產房之中,看着小小的羅陽出生,那個新生的*,就是他。
片刻後,羅信衝了進來,他神色激動抱起孩子,皺着眉頭看了許久,似乎隱隱有什麼奇怪的發現。
“信哥,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羅信沉默許久,緩緩道:“這是我們第三個孩子,古人說三陽開泰,取名羅陽吧。”
從這天起,羅陽出生了……
在這一刻,羅陽原本空洞了七十年的眼神,突然閃過一絲明悟之色,那呆滯的表情,好像萬年不變的冰川融化了,他的記憶和思想一點點恢復……
羅陽跪在房間的角落,抱着頭痛苦的掙扎,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個時辰,羅陽突然飄了起來,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臉上的表情變得自然。
七十年,他成爲一縷魂魄,猶如行屍走肉,不會思考,不會記憶。如果不明悟,他就永遠這樣下去,直到這個世界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可是就在羅信叫出羅陽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記憶突然打開了那扇門,羅竹七十年的人生經歷,一幕幕瘋狂涌來!隨着這些記憶的恢復,羅陽清醒了!
那一刻,他明悟了,他終於明悟了奪天境的含義。
所謂奪天境,奪天,奪的是天命!
找回前世記憶,明悟往世,奪天命!超脫生死輪迴,顛覆自然規則,這就是奪天境的含義!
所謂元神,就是前世的自己!
武道的修煉,當超過了強身練體的階段以後,便是對人生的感悟,對人生的思考。
……
“我從何處來,將去往何處?”
……
這個命題,是所有武者需要經歷的一關。
並不是所有修煉者都有機緣踏入奪天境,畢竟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是凡人。然而就算踏入奪天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回前世的記憶,更多的人並不能明悟,只能渾渾噩噩的繼續修煉。
明悟的修煉者,自然能領悟“道”,今後的路會走得更遠。他們的元神,是前世。
普通奪天境所修的元神,是由地元丹、天元丹融合之後練出的元神,這類元神,其實只有“元”,沒有“神”。
羅陽終於明悟了,他想起了在天武宗遇見,卻顯得神神秘秘的凌月清,想起了凌月清脖子上的項鍊是他親自制造,想起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神秘老僧,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兩世爲人,重疊的記憶讓羅陽有過一段時間的痛苦,當他度過這個階段,漸漸適應以後,他頓悟了。
這個時候,羅陽的眼神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之色,仿若大夢初醒。
“我從哪裡來,將去往何處?”
羅陽自言自語,他緩緩飄上空中,飄離羅家山莊,這一縷魂魄不斷飄遊,離開了重華國,飛躍幾個國界,最後來到楚南國。
羅陽來到一個小山村,這是他七十年前出現的地方,經過七十年,這個小山村並沒有太大變化,他來到羅竹的家,這裡已經變成一堆黃土。
在山坡之後,羅陽找到了羅竹父母雙親的墓,在他們的墓旁,還有羅竹二姐羅梅,四妹羅蘭的墓。她們雖然踏入武道,但並沒有太高的成就,沒有突破奪天境,最終的結局只能化作一堆黃土。
羅陽盤膝坐在空中,靜靜望着四座墳墓,心中的明悟越來越深刻。
就在這時,遠處飛來一箇中年男子,其眉宇之間與羅陽頗有幾分相似,羅陽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後收回視線,繼續感悟。
中年男子走到二老墓前,靜靜站立許久,他倒下一壺酒,盯着墓碑出神,目光中透出一抹揮之不去的哀傷和思念。
許久之後,他走到羅梅和羅蘭的墓前,眼角流下兩行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