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修者說,鬼幽聖君的靈寶之說,是有人刻意而爲之,爲的就是搞風搞雨,以亂局之勢,火中取栗。
但是還是有很多的修者相信,鬼幽聖君,的的確確有一件靈寶,只是現在死無對證,衆說紛紜,一人一言而已。
李小意將目光轉向了厲鬼行,後者似有所感的對着他猙獰一笑,李小意連忙錯開目光,全當看不見。
這傢伙手裡的地圖,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難怪他如此急迫,如芒在背。
遠處的風聲,一直響個不停,看不見的黑沙,來回飄蕩,李小意扭頭看向遠方,其他人也是扭頭再看。
夾雜在空氣裡,微不可聞的震顫之音,若有若無,於得泉率先起身,其餘衆人也是一樣。
幾名修者當中,韓長山總在大漠裡來往行商,所以非常瞭解這裡。
“吸魂屍!”
李小意聽不懂,但是從風聲裡輕微的顫動來看,修爲應該不是太高,就怕是一羣。
大家不約而同的踏雲升空,神念外放的瞬間,頓時被一股巨大的吸扯力所拉拽。
終於看清了,彷彿鷹臉的形態上,臉色慘白如發黃的紙張,一身大黑袍,破爛不堪。
鷹鉤鼻上,露出兩個黑洞,不是在鼻子之下,而是上方,一對綠色的眼眸,閃爍着幽幽的光澤。
天空中的風沙很大,幾人邊殺邊行,與鬼腐鴉不同,吸魂屍無形無質,只有在突然發出攻擊的時候,纔會露出其醜陋的形態。
僅憑金劍戒以及四方寶鏡的護持,李小意和紫寒在隊伍的中間,厲鬼行居於最前方,然後是韓長山,最後是於得泉。
一路艱難的前行,神念不斷地被消耗吞噬,不同於靈氣可以用靈石補充,神魂的孕養,主要在於精神層面的修養。
吸魂屍就好像遊弋在風沙裡的魚,成羣結隊,時而攻如利箭,時而圍繞在外,用韓長山的話來說,只要風沙不散,這些要命的傢伙就不會離去。
即便如此,因爲有相當於真丹巔峰修爲的厲鬼行在,再有衆人的輔助,終於熬過了漫漫的長夜,到了白天的時候,再沒有吸魂屍的蹤影。
一片看似荒蕪的大漠,卻是兇險異常的危機四伏,李小意等人,接連幾天日以繼夜的穿行,終於看到了荒漠的盡頭,大海!
和修真世界一樣的汪洋一片,只不過這海水的顏色,竟然是滿眼的暗紅之色。
波濤起伏的潮水,濤聲不絕於耳,微風裡的味道,卻是和他原本的世界裡一樣,都是鹹鹹的。
看着遠處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天海一色的浩瀚,風起雲涌裡有着一片蒼茫的景象。
幾人都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各懷心思,而李小意心中所念的,卻是他原本的世界。
陰冥鬼域雖然給他帶來太多的驚醒,畢竟不是他的家,沒有歸屬感,然而再仔細的琢磨,那裡就有他的家嗎?
厲鬼行再次將玉符取出,一幅畫卷在衆人的眼前,重新打開,衆位修士,目不轉睛的觀測着。
要看方位,也要估算距離,畢竟這星魂海太大了,一個不留神就容易迷失方向。
李小意於一旁,並沒有心思看那幅熠熠生輝的地圖,不知爲何,他的心思已經飄向了遠方。
那一座座山峰環繞的地方,那個與世無爭,一心只是問道於天地的單純,早已不在了眼前。
看着神情各異的眼前人,他看不見自己的面容,是否也是這樣,全是貪婪。
潮水迭起,濤聲起伏,一陣陣,一波波的循環往復,他的心境,也在此刻發生了某些他並不清楚的變化。
修真世界。
陣陣的狂風呼嘯在一處峽谷內,遠處的夕陽西下,一片片火燒雲染紅了天空的同時,也映照在蒼茫的大地上。
兩面山崖陡峭的峽谷口,一個滿頭黑髮的青年,單手執一劍,滿臉血污,護體寶甲更是破爛不堪的被血水所浸透。
劍在風中響,劍在風中鳴,一個從來不願意說話的傢伙,沉默的望向遠處。
那裡荒蕪人蹤,那裡只有一片片火紅的紅。
他想念那個人,想念他曾經帶給崑崙的輝煌,想念讓所有人都心安的背影,也想念他時而的嬉笑怒罵,以及對自己的冷嘲熱諷。
但同時他也恨,恨他的不告而別,恨他的不知所蹤,恨他的不管不問。
手裡的劍,是他送的,想起每一次兩人在一起時種種情景,他的嘴角翹起,然後開始大笑,從未有過的大笑。
遠處,一道道黑色的流光,從天邊而來,好像是流星,所來的方向正是這個峽谷。
張生握緊了手裡的劍,死死的握着,笑容收斂,咬緊牙關,盯着那彷彿是要帶他走進死亡的光。
風還在吹,他的劍在響,全身的靈氣勃然而發,彷彿是黑夜裡的明燈,有意將自己的方位暴露在外。
最後瞅了一眼,佈置在峽谷兩側的爆炎火符。再轉頭時,就像當初在擂臺之上,提刀突進的他一樣。
張生雙眼赤紅,提劍而衝,崑崙的人,絕不退後一步……
另一邊,一個宗門小隊,幾人並肩,相互扶持的正往蜀山劍宗的方向走。
徐雲七孔流血的生死不知,陳月玲失去一臂,空空的袖口在隨風而飛,原本喜歡熱鬧的李濘,突然停下了腳步。
陳月玲一臉不悅的回頭看他,卻聽他說:“僅僅是師兄一道防線,恐怕不夠,那些黑麪殭屍,明顯是衝着咱們來的!”
說罷,他走到徐雲身邊,從他的儲物錦囊當中,將僅剩的爆炎火符全部都拿了出來,小心的握在手裡。
只剩下十幾人的隊伍,沉默不語的望着這一幕,陳月玲的眼眸深處,已經泛起了晶瑩,一句話沒說的擡起傷者,繼續往前。
後面的人,每有路過的,都看着他的臉,而他再次展顏而笑,是原來的笑容,一點沒變!
“師姐,若是有一天你見到了小師叔,你告訴他,我李濘想他了!”
陳月玲腳步驟停,身子顫抖,卻未轉身,因爲她不敢,也不敢看那張滿是歡喜的臉龐。
崑崙小隊的人走了,只剩下李濘,他將爆炎火符纏滿全身,也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地動山搖的炸鳴之聲,腳下的大地也跟着顫抖。
李濘笑了,木頭人這是先自己一步了,這個稱呼,還是小師叔起的吧。
李濘想着,然後身形一轉,衝着隊伍前行的反方向,疾馳而走的同時,全身靈氣和張生一樣,再一次的勃然而發,他張口,聲音悽楚的唱着。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師姐傷,兄弟死。記不起,從前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