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這次火鳳回答的極快,火鳳原本並不是延慶府的世家,與任家半點關係皆無,自然無恩無仇。真要有仇,任道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早就先殺瞭解恨,收點利息了。
這就是了,前輩與我和任家無仇,不過是逼不得已,爲求自保。如今晚輩亦是爲了自保,前輩安然逃走,只要放過小子一命即可。反正前輩蒙着面紗,晚輩是識不得。只要走脫,任家就是想找前輩,也無從去找。青州雖然人口不盛,可面積廣大,只要前輩小心些,任家永遠都不可能尋得前輩,是不是這個理兒?任道遠接口說道,他需要打消賊婆對自己的殺心。
其實任道遠早就能夠感覺到,賊婆對自己並無殺心,只是被逼急了,想拉自己墊背,也是自己倒黴,遇到這種事情。
火鳳眼珠一轉說道:小子倒是明理,你任家的人也真是的,何必如此迫人,只要這次逃出,自然會放過你。你一個毛頭小子,不過人階上品修爲,老婦也不怕你來尋仇。
說着,拎起任道遠,躍身跳下懸崖,這懸崖又深又陡,別說尋常之人,便是山中獵戶,亦難攀登,可火鳳雙腳交替,一躍數丈,轉眼間已經向下跳躍了數十丈。
遠處樹上,少女驚呼一聲,那老婦眉頭緊鎖,這倒麻煩了。以她之能,帶個人飛行倒不是問題,可那懸崖四周,無遮無掩,想要不被發現,卻無可能。即使下崖,那賊婦亦拎着任道遠,想要救人,亦是極難。
老師,快追啊,再不追就逃了。少女聲如黃鶯,急得直跺腳。
好,追。老婦無奈,她實在太喜歡這個弟子,爲了她,居然一路從延慶府追到這裡來,想來自覺好笑,這算什麼事兒啊。她一位星爺,居然爲一個人階小子如此上心。
星爺的能力自然是極強的,可再強的戰力,在懸崖上,也不可能隱藏身形,除非擁有特殊的道器。剛一露頭,下面的火鳳已然發現了。
任道遠兩眼一閉,兩個女人,一對蠢貨,你們就不能再等等?居然這樣也敢追來,你們是想救少爺我還是想殺了我啊。
火鳳更急,星爺手上想要逃生,那可太難了。眼光四散,忽然看到腳下數十丈處,有一個洞穴,心中升起一個狠毒的手段來,是生是死,便在此一舉。
雙腳用力,整個人如石般向下墜落,左手一鬆,放開任道遠,右腳在任道遠的身上輕輕一點,兩人的身影立時分開,任道遠的身體加速下落,而火鳳的身體明顯在空中滯了一下。
便是這片刻時間,右手中的劍急速刺出,將一塊早已經選好的百斤石頭從巖壁上挑落,左腿向石上一點,那塊百斤巨石立時加快了速度,向正在向下落去的任道遠追去。
電光火石之間,收縮身體,伸手探出,藉着崖上的一叢灌木,身體縮進洞中,摒住呼吸,放慢心跳,閉上雙眼,側耳傾聽。
任道遠的身體,在重力作用下,本就速度極快,再被火鳳點了一腳,速度更快,忽然頭上一片陰影壓來,他努力睜開雙眼,嚇得魂不附體,頭上居然是塊巨石。
若是換在平時,一塊百斤石頭,還不如他平時練功時的石鎖重,可在如此快速的下落過程之中,那石頭的威力劇增,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任道遠的身體狀態本就不好,可此時爲了活命,伸出雙臂,計算着兩者之間的速度,待石頭靠近,全力揮出雙臂,手臂與石頭接觸的瞬間,一陣巨痛傳來,心知雙臂已斷。還好這並不算大的力量,將他和石頭錯開,至少不會砸到身上。
從高空落下,速度越來越快,躲過頭頂上石頭危機,可危險尚在。以他人階上品的修爲,自然無法學火鳳的辦法,在崖壁上躍跳。何況如今速度已經快到極致,就算換火鳳親來,也無法可想,除非是星爺能夠飛行。
可他不知道,就算是星爺能飛,那飛行速度也是有限制的,人畢竟不是鳥兒。星爺飛行,靠的是體內吸收的星力,消耗極大,就算是星爺,平時也不會沒事就在天上飛,想要不考慮消耗,自由飛翔,即便是月祖,亦是爲難,只有達到陽階神人的修爲,方有可能。
從樹上帶着少女,老婦人已經全力在飛了,可這飛行的速度,遠不如重物向下落,因此在她眼中,只看到兩個黑點,正向崖下落去。爲了心愛的弟子,她已經拼盡全力,卻不僅不能接近,反而越發的遠了。
勁風撲面,任道遠勉強睜開雙眼,向下看去,爲了活命,此時他早已經忘了害怕。看着越來越近的水面,心中即喜切憂。
喜得是崖下果然是條河流,而且還不算小,河面至少有十餘丈寬,水色發暗,明顯夠深,這總比落在地面活命的機會更大。
憂得是速度太快,就算是水,落到其中,也和鐵板差不多了,何況這水流甚急,打着旋向南流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此劫。
腦中只是打了個轉,人已經到了水面。任道遠努力調整身體,伸出斷掉的雙臂向下,接着是頭,後面纔是身體,讓身體如矛般向水中刺去。他知道,只有這樣,活命的機會纔會增大幾分。如果人如平板般落下,全身都會被水打碎。
啊……任道遠狂叫一聲,眼睛一閉,發覺不好,斷掉的雙臂,根本就不聽使喚,並未合在一起,成矛狀,而是被撲面的勁風散開,連手帶臂,劈頭蓋臉,一起衝向水面。
手、臂、頭臉,幾乎同時破開水面,一聲巨響,劇痛只是瞬間,眼前一黑,任道遠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隨着任道遠落水,百斤的石頭也緊隨其後,一前一後兩聲巨響,濺起數丈高的水花,水面打着旋,將一人一石卷得無影無蹤。
十息之後,老婦人抱着小丫頭,飛到水面之上。這一前一後兩個聲音,她自然聽得分明,心中焦急萬分,卻是無奈。
老師……小丫頭已經哭得如同梨花帶雨,將整個面紗打溼,讓人看着說不出的心疼。
唉,盡人事吧,我們飛向下游看看。老婦說道,其實她知道,這樣作的效果並不明顯,腳下的河流湍急,從高處落下,很容易被捲入河底。此處水深,除非將整個河流上下數裡,在片刻間查清,否則片刻之後,又不知道會被捲到何處了。
一路向下飛行,直飛出百里,天色已暗,老婦再次嘆了口氣,看向懷中的小丫頭,小丫頭已經哭得昏死過去。
孽緣啊,孽緣……老婦輕聲嘆息道,一路行來,雖說距離遠,可任道遠的一切都看在她的眼中。延慶府的笑柄,那個只知道睡覺的小子,似乎並未如傳說中那樣可笑,雖說比起自己的弟子,是大大不如,可也未必就會差太多。
再看看懷中的丫頭,搖頭嘆息,這孩子,怎麼就這樣死心眼呢。當初爲了家族,她舍了自己的未來,倒也罷了,如今有了自己照顧,有君家支持,她還怕什麼?又何必如此在意那小子?死了正好,死了省心。
雖然她是這樣想的,可她卻知道,這丫頭定然不會這樣想。現在昏過去也就罷了,等醒來之後,還不知道要作些什麼呢。罷了罷了,就陪這丫頭胡鬧好了。反正這丫頭已經到了地階上品巔峰,暫時無法寸近,就算浪費些時日,也是無妨的。
細細查看小丫頭的身體,老婦人又皺起眉頭,真是麻煩啊。這丫頭天生靈體,武修天賦絕佳,之前沒有道紋,八年間,憑着霍家的垃圾功法,居然能修到地階上品,真是異數。
雖說她已經請到了那位了不起的道師,可那道師有言,小丫頭暫時不適合道紋,只有邁過先天這一步,纔可以進行道紋,快速提升。
天道無常,卻有定數。老天爺給了丫頭先天靈體和武修天賦,同時也會給她設下重重阻攔,不會讓她一帆風順。
對於天賦好的人來說,從地階進入天階,雖然很難,壓脈破體,形成先天之氣,難是難,可這難是有度的,總不會象這丫頭這般,難得令她和那位道師,亦是束手無策。好在丫頭年紀還小,有得是時間,只要機緣到了,自然會進階先天。
當然,還有另一種辦法,如果能拿到一種適合小丫頭的進階功法,甚至可能片刻間就進階成功。可這樣的功法,便是整個風語帝國,密劍道宗,也拿不出來。別說八荒青州這等荒蕪之地,便是其它幾州,也未必能有。只有繁華似錦,天道正宗,武道聖地的中土乾州,三聖道宗,或者是天道宮,纔會有這等神奇的幾近秘法神通的修行之法。
老婦雖然是位星爺,而且是星階中品,在常人眼中,神仙般的人物,可放在中土乾州,也就是那回事兒,以她的能力,想要闖入三聖道宗或者天道宮,跟找死沒什麼區別。不要說是她,就是換上一位陽神,這兩個地方也是有進無出。
不提老婦想着,如何等丫頭醒轉過來安慰,又不知如何陪着她去瘋。山崖上的火鳳,直等了兩個時辰,天完全黑下來,才小心的向崖下爬去。沒錯,是爬而不是躍,以她的修爲,懸崖自然不是難事,可她必須保證自己不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