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湖魚獸

魯德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大概就半個月前吧,他們似乎抓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守衛非常嚴密。”張杌尋聞言,眉心皺起,看樣子安靜總部派來的兩個傢伙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抓住的那個人,會是阿寧嗎?

阿寧若真的被安靜公司的人抓走了,那麼等到所有人彙集的那一天,德國人也一定會將她一起帶過來,畢竟有月牙在,德國人一定會認爲自己和阿寧之間有關係,不管是用來威脅還是利益交換,總歸是有目的的。

而且從魯德的話裡不難看出,對方對抓住的那個人很重視。

“你知不知道那兩個上司抓住的人是男是女?”張杌尋問。魯德搖頭,

“他們單獨設立的據點我連位置都不知曉,非常保密,更別說見人了。”從魯德的口中問不出更多,張杌尋也無意耽誤時間,起身抱起木箱子,對德仁一點頭,道:“人就交給你處理了。”德仁微微一笑,

“夏舜若且放心。”大抵是因着張門雨那一層的緣故,德仁對張杌尋的稱呼不再是一開始客客氣氣的

“遠方來的貴客”,而是換成了更爲親切一些的帶有他藏語名字含義的稱呼,

“夏舜若”。藏語稱漢人爲

“嘉”,

“嘉”也同

“夏”,

“舜若”在佛語中是空的音譯,有天空、空淨、靈澈通透之意。也是空無、空寂、非有,即謂事物之虛幻不實,或理體之空寂明,這個

“空”是對世間萬物變化的描述。德仁隨即往身後招手,從黑暗中又走出兩個身形高大健碩的有些不尋常的喇嘛,上前對張杌尋行了一禮,就要將魯德弄暈帶走。

張杌尋打量了一下那兩個喇嘛,挑挑眉,看向德仁,

“你這寺廟裡還真是臥虎藏龍啊。”德仁繼續微笑,

“夏舜若謬讚,當以備無患罷了。”看來上一任德仁的突然死亡對他刺激挺大的,在知曉德仁的意義以後,他必然也明白上一任德仁的死不會那般簡單。

喇嘛靠近的時候,魯德很配合的伸長了脖子,還囉嗦了一句,

“麻煩上師爲我找個可以治療骨折的醫生,我的手臂斷了,爲了以後不影響養家餬口,我還不能殘廢。”張杌尋轉身的腳步一頓,回頭冷笑着看他,

“演的這麼敬業,你那頭領應該會給你不少獎金吧,一條胳膊而已,廢不廢的又有什麼關係呢?”魯德臉色頓變,渾身一下緊繃起來,卻又有意識的鬆懈下來,試圖降低他們的警惕心,然並卵沒有用,張杌尋從一開始就看穿他的把戲了。

“不就是來傳個信麼,直說不就好了,你說你演這麼久,又是苦肉計又是表忠心的,累不累。”張杌尋往他身上指了指,示意喇嘛去掏他的衣兜,果然從貼身的地方找到一枚手機電池那麼大的小黑方塊,這是一枚竊聽器,上面還有紅點亮着。

德仁的兩個保鏢喇嘛曾經是當過特殊兵的,對這東西再熟悉不過,直接當場暴力將那枚竊聽器拆掉,魯德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面若死灰。

德仁微微擺手,兩個喇嘛立即上前將人弄暈帶走。信佛的人是禁止殺生的,不過不殺生不代表沒脾氣,佛家也有自己的一套懲戒方法,總歸不會讓這個滿口謊言的外國佬好過就對了。

爲表達歉意,德仁親自送張杌尋去往爲他安排的客房。路上張杌尋問他那個魯德給他的酥油茶里加了什麼,要不是茶放冷了味道難喝,他說不定真會中招。

“我略懂些岐黃之術,觀杯中異味,大抵是尋常可見的馬醉草,以你的特殊體質,微量不打緊。”德仁緩緩解釋道。

“待明日我讓小札吧給你熱些紅棗羊奶來清一清,且也正好益氣養血。”張杌尋莫名感受到了與胖媽媽同款的來自長輩的關愛,

“那便多謝上師了。”德仁將張杌尋送到門口,看他進去點亮了燭燈,隨後寒暄了幾句,告辭道:“夏舜若有甚不知詳情之處,可到靜室尋我。”

“晚輩省得,上師慢走。”張杌尋回了一禮,目送德仁的身影遠去。關上門回到房間裡,張杌尋走到窗邊,將毛氈掀開一條縫隙,望向窗外的星光漫景。

這裡距離廟門稍遠,算是廟裡偏後山一些的屋子,能從窗外看到皚皚白雪覆蓋的崇嶺峻峰,遠山浩渺而廣闊。

休息一晚後,早上有小喇嘛送來了早飯和羊奶,張杌尋謝過之後表示早飯他以後可以到廟裡衆喇嘛用飯的齋堂裡去吃,不過每日早上的羊奶還是有固定的小喇嘛送過來,時間幾乎分毫不差,雷打不動。

之後連續幾天,張杌尋足不出戶,宅在房間裡繼續查看上一任德仁留下的書卷記載。

德仁記錄的描述中,小哥只說吞掉洛貢布的是一種很奇怪的魚,或許那東西不應該稱作魚,更像一條巨大的在水裡速度非常快的魚獸。

對於這一段的戰鬥場面,如何如何和那魚獸大戰了三百回合之類的,小哥並沒有說,他本就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這一系列的記載都是通過小哥自己對記憶的整理,從頭到尾非常有順序的記錄下來,再轉述給德仁。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小哥後面還是將洛貢布從魚肚子里弄了出來,因爲在後續的內容中這傢伙也冒了泡。

對於這一段的內容,德仁只說小哥受了一些傷,不至於影響行動,但水下是魚獸的地盤,小哥肯定傷的也不輕。

藍袍藏人招手的對象不是小哥的話,那會是什麼?那條魚獸嗎?魚獸是藍袍藏人他們飼養在大湖裡的嗎?

他們是通過什麼方法來控制魚獸的行爲的,藍袍藏人招手的動作又是什麼意思,發動攻擊的命令嗎?

而且據小哥他們發現的那本德國人的筆記裡的記載,大湖裡的魚不止一條,而是一羣,倘若洛貢布真的被拖進了水裡,小哥即使是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從一羣比河馬鱷魚的結合體還要棘手的傢伙口中把洛貢布給完整的奪出來。

這其中必然還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細節,張杌尋將這一疑慮壓在心底。小哥將洛貢布救出來後,兩人略做修整,便帶着他一路往藍袍藏人他們上船的地方走。

湖面上離岸灘近的地方冰凍得非常結實,人踩上去很穩當,跟在陸地上走沒多大區別。

但越靠近湖中心的地方,冰層就越來越薄,走到最後,腳剛踩上去,冰面立即會傳來讓人心悸的冰裂聲。

兩人只能繞行,整片湖面的形狀非常接近於一個蒲扇,他們正走的這邊是扇面,更遠處則是扇柄,一條非常幽深的山谷。

經歷了四個小時,他們終於繞過扇面邊緣,走近那條深谷,才明白爲何在這樣高海拔的寒冷地區,原本該無差別冰封的湖面爲何單單隻有中心的水面是沒有結冰的。

因爲只有從湖中心划船而過纔是通往後方的捷徑。深谷也是狹長湖面的一部分,兩岸俱是懸崖峭壁,被白雪覆蓋着,他們順着湖邊一直往裡走,直走到天黑,到了峽谷的中段,前方纔出現了異樣。

他們看到,峽谷盡頭的峭壁上竟有許多的橫樑嫁接橫亙在半空中,幾根粗壯的立柱深埋進湖面紮在湖底,而在這些木樑上,有一座古舊的廟宇臨空修建在上面。

喇嘛廟有七層樓那麼高,是用喜馬拉雅山上的黑色石塊壘成的,整體呈現出古樸陰沉的暗灰色,給人一種很不詳的感覺。

廟宇的下方,湖面上還架空了一層棧臺,邊上的攬柱上拴着許多隻小木船,擺放在棧臺上面。

小哥兩人走到廟宇下方,看到其中一隻小木船上結了一層新冰,冰層還很脆弱,顯然是之前那些坐船的藏人停放在這裡的。

小哥便讓洛貢布等在下面,自己爬上木樑,在廟底下發現了入口,只不過上面有很重的東西壓着。

小哥試着用肩背往上頂了一下,心裡也有了數,隨後吸了一口冷氣,一鼓作氣將堵住洞口的木板悄無聲息的頂開,小心挪到一邊,然後從洞口鑽了進去。

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進入廟宇的那一刻,木樑下的湖水裡鑽出了一顆巨大的獸頭,赤紅色的鱗甲泛着冷銳的寒光,無聲破開水面,將碩大的頭顱搭在木臺邊緣,巨口張開,裡面鑽出來兩個穿着白色藏袍,戴着銀紋面具的人。

那兩個面具人看向站在岸邊的洛貢布,其中一人緩緩開口,

“他進去了?”洛貢布點頭,之前臉上的忐忑不安在此刻半點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淡然,

“是,或許這一位就是我們要等的人。”

“但願吧。”白袍人嘆息一聲,隨後便是長久的沉寂。小哥進入門內,入眼就看到了一間雜物間,左邊堆放着很多木料工具,右邊則是儲存在裡面的食物,有木炭和食材,還有掛在房樑上不知是什麼的肉類。

信奉藏傳佛教的喇嘛是允許吃肉的,但有限制條件,只能吃三淨肉,即非親眼所見殺生,非自己殺生,非因我所殺生。

這些乾肉的數量非常多,都被凍得像石頭一樣堅硬。小哥在這一層環視了一圈,發現了很多長久生活的痕跡,可見那些古怪的藏人並不是十年半載纔來這裡一次,而是經常到這裡。

小哥很快找到修建在石牆邊直上直下的木樓梯,小心爬上去,甫一露頭,立馬就聞到一股非常濃郁的藏香味道。

這一層從房樑上垂掛下來很多長長的毛氈,各種顏色暈染,非常花哨,在火光中呈現出一種五彩斑斕的黑。

這些毛氈一直垂掛下來,下端邊緣的毛穗子都垂在了地上,一些大的毛氈周圍還掛了很多小毛氈,將這裡的空間分割成一塊一塊,每一塊毛氈圍成的小閣裡都擺放着一個炭爐,整個房間溫暖得讓人感到放鬆。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暖和了,小哥在尋找往上一層的樓梯時,爲了使在長時間待在外面冰涼的身體暖和起來,他略微停了一下,靠近了一個炭爐,發現那股濃郁的藏香味道並不是從爐子裡發出來的。

他感到有些奇怪,便循着味道在毛氈中穿梭,很快找到了藏香的來源。

同時他也看到,在這些成片的毛氈後方的地板上,用更華麗的毛氈圍出了一方地方,中間有一團不知明的東西在微微顫動,它的身上蓋着同樣的毛氈。

小哥知道這東西是活的,因爲他聽到了很淺很淺的呼吸聲,聲音非常輕微,像人又不像人。

小哥半蹲下來,手按在綁在腿上的短刀上,很警惕的盯着那團東西。很快他就發現那竟是一個女人,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已經被折斷了四肢骨頭的女人,只有一點皮肉和筋絲還連着,斷口處的血原本被凍成了深灰色,在這個溫暖的地方又開始融化,血水滲出來浸染了她身下的白色毛毯。

這女人不知爲何會被弄成這個樣子放在這裡,看得出來她非常痛苦。小哥走過去,發現這女人的眼睛也是瞎的,眼珠一片渾濁,小哥知道,當人眼被濃煙薰過,眼球裡的組織視覺功能被破壞的差不多的時候,眼球就會變成這種顏色。

也就是說,眼前的女人並沒有完全徹底的瞎透,她還是能感受到非常模糊的一點光源。

那些藏人爲什麼要將眼前這個清秀的姑娘折磨成這個樣子,即便她的傷口處已經被麻線粗糙的縫合過,但很顯然,他們並不想她的傷口恢復,她的骨頭碎裂的不止一塊,她一定遭受了極大的酷刑。

這是那些古怪藏人對女孩施加的某種懲罰嗎?小哥有些不解,女孩究竟觸犯到了什麼,值得對方用如此興師動衆的殘酷法子將人折磨得只剩下半口氣。

小哥並不覺得心疼,他的認知裡不存在憐憫,對於人世間的醜惡,他看得太多了,同情這種額外的情緒不屬於他,也最沒有用。

他並不想知道造成女孩這般模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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