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測不下兩三斤的一碗紅燒肉，被二哈數口吞入腹中，末了連碗中的湯汁都舔得乾乾淨淨。
若非小灰實在看不過去叫了一聲，沒準這貨能將碗給舔穿！
“嗷~~~”砸吧了下嘴，這二貨頗爲憂鬱地哀嚎起來。
顯然，方纔豬八戒吃人參果般風捲雲殘之下，它根本就沒來得及細細品味。
這剛覺得嘴裡有些味道，結果碗內已然空空如也，這種悲傷唯有真正的吃貨才能理解！
“居士，貧道雖不禁葷腥，但常年吃素已成習慣，若是居士不介意，貧道可否將剩餘的肉分給它們？”玄微嚐了塊紅燒肉，而後放下筷子，對着大牛施了一禮道。
畢竟大牛夫妻一番心意，如果玄微嘗都不嘗一口，那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玄微道長，您瞧瞧，都是俺考慮不周！”大牛摸了摸腦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
“居士嚴重了，貧道還得感謝居士夫妻的招待纔對！至於居士所說剩餘的豬肉，居士便留給自家，或者分予村民們吧！”玄微溫和地說道。
聽到玄微的這番話，二哈兩眼瞪直，四條腿無力地叉開，像是被抽了魂般癱在地上。
那生無可戀的落寞神情，頗有種感慨人生寂寞如雪的味道。
“道長，俺看您這狗也挺喜歡吃肉的，您就算自己不吃，也可以留着餵它們啊！說起來，它們可是俺家的大恩人，一頭豬而已，不成敬意！”大牛執拗地說道。
老實人的想法就是這樣，送出去的東西哪裡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這貨就是嘴饞，今天嘗過好吃的已經足夠了，如果一味地遷就它，只怕會慾壑難填！”玄微輕笑着說道。
修行之人，必須懂得節制，知道適可而止，倘若無止境地放縱自身的慾望，最終只會墮入邪魔歪道。
二哈眼下固然表現得像個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但它畢竟曾是野性十足的頭狼，如果不適當地予以敲打和教育，沒準隨着其能耐和靈智的提升會滋生出過盛的慾念和渴求。
大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既然玄微都這麼說了，他也只好照做。
其實玄微有一點並沒有直言，他清楚大山村村民的日子過得清苦艱難，就拿大牛家來說，別看他大方地殺了頭豬作爲答謝，但不出意外的話，這頭豬十有八九是本來準備過年才宰殺的年豬。
哪怕小灰和二哈立了大功勞，讓它們獨享一整頭村民平時都不捨得吃的豬肉，至少在玄微看來有些過了。
“嗷~~~”二哈前腿趴在玄微膝上，很是討好地伸出舌頭舔着玄微端碗的雙手，尾巴搖得比雨刷還要勤快。
一旁的小灰頗爲鄙夷地挪了挪位置，心想得虧這二貨沒有嘗過素心烹飪的美食，否則不得將自己的命都給賣給素心？
“好了，好了，都給你，記得要懷有感恩之心！”玄微頗爲無奈地將碗放在地上，沉聲告誡道。
二哈猛點了點頭，對着大牛做了個感謝的鞠躬禮，隨即眉飛色舞地對着紅燒肉大快朵頤起來。
“玄微道長，您這狗當真是靈性，俺家的妞兒如果有它一半聰明，俺半夜做夢都能笑醒！”大牛擰着眉說道。
雖說這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可這麼比喻當真合適嗎，得虧玄微修養高，換個其他人不得笑出豬叫？
“居士，令嬡的確存在先天上的缺陷，但她同樣會哭會笑，同樣有着七情六慾。作爲父母，你們應該多一分耐心和細心。”玄微柔聲說道。
身爲外人，玄微本不應該置喙別人的家事，不過想到之前王九所說的那些事，玄微覺得大牛夫婦對傻妞還是缺少了幾分理解和關心。
玄微不否認大牛夫婦已經做得很好了，也承認傻妞給他們家庭帶來了不少困擾，但是既然今生成爲了一家人，那麼就沒有包袱之說，理當互相扶持走下去。無視傻妞的意願，像是丟棄負擔般將其隨便嫁給一戶人家，結果只會是被夫家當做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大牛聞言不禁陷入到了沉默，玄微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
道觀之中，一時間安靜得只剩下二哈咀嚼紅燒肉時發出的聲響。
“玄微道長！”
忽地，門外傳來一道喊聲，打破了道觀內的靜謐。
只見一身背心加大褲衩的狗蛋急急忙忙地跑了進門，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玄微面前。
“狗蛋，咋回事了，怎個慌慌張張的？”大牛看到狗蛋，當下疑惑道。
狗蛋的臉色有些沉重，他低聲說道：“大牛哥，村頭的趙大爺怕是快不行了！”
“什麼？趙大爺他……”大牛猛地一驚，瞪大了眼睛道。
“唉，趙大爺一直身子骨硬朗，下地幹活比俺們這些年輕小夥子還有勁，倒是他老伴常年臥病在牀，誰成想病來如山倒，反而是趙大爺先撐不住了！”狗蛋唏噓不已道。
大牛長長嘆了口氣，附和道：“是啊，誰能想得到這些！說起來，小時候去趙大爺家地裡偷瓜，俺們沒少被他追着滿地跑呢！”
大山村的村民並非氏族同姓，可鄰里之間關係勝似親戚，如今有一位長輩快不行了，也無怪狗蛋和大牛這般感慨。
“居士，你是想讓貧道救治那位趙大爺？”玄微出聲問道。
“趙大爺估摸着已經病入膏肓，怕是熬不過這道難關了，只是他有幾個兒女還未來得及趕回來，能否請道長您想辦法讓趙大爺多撐個一兩天，也好和子女們見上最後一面。”狗蛋坦言道。
趙大爺病倒後，家中的小女兒便將消息發給了幾位兄姐，不過他們中有的尚在南方打工，想要趕回大山村至少需要數天時間，倘若趙大爺撐不過今晚，那就趕不及了。
“如果只是拖延一兩天，應該問題不大。”玄微頷首道。
以玄微如今的狀況，指望起死回生、枯木回春那無疑是癡人說夢，不過如果僅僅拖延一兩天，讓老人見上子女最後一面，玄微覺得還是能做到的。
於生者也好，於將逝者也好，如果沒能見上這最後一面，都將成爲此生無法彌補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