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臺的周邊已經溼了一圈兒,許久不見水霧的旱地,灰塵滾成了一粒粒的水珠子,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水珠又陸續破滅,一個個的腳印開始在這祭臺的周遭慢慢出現……
祭臺下方的人只隱約看見一團人形慢慢在空中浮現,說是“人”也大抵就是個有陰影的輪廓,恍惚的並不是個實體,不集中眼神卻也都看不明白,這也僅僅是胖子和苗老爹兩個“凡人”。
風起雲和葉秋二人看到的又比他倆要多一些,他們能夠看到一個半透明的人盤坐在查文斌的對面,手裡拿着一根細長的棍棒模樣,而周遭的一些恍惚之物卻也胖子所見無二。饒是這樣,卻也讓他二人萬分緊張,空氣彷彿慢慢在凝結,耳邊時不時的開始傳出一些叫人分辨不了方向的嘆息聲……
胖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扯了扯身旁葉秋的胳膊小聲問道:“老二,有沒有啥子危險預感到了?”
葉秋搖了搖頭沒有作答,胖子注意到他手中的寒月捏得緊緊的,感情查文斌那隻要有一點兒動靜,他便會立刻衝上前去。
睜開眼,等着那團人形慢慢能夠分辨,這是一個長者,一身厚實的皮毛,脖子上還帶着一串用骨頭串起來的珠子。長者有些好奇的看着查文斌,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盤坐着,在長者的後面是兩位站立的少女,而衣衫卻就要少很多了,薄如蟬翼的一層紗遮擋不住少女婀娜的身姿,只是她們的臉上都帶着一層用牛頭骨製成的面具。
看對方的神情一臉笑意,這倒是出乎了查文斌的意料,能夠遊蕩在這裡的不都是一些千年冤死的亡魂,怎得看見他這生人還如此的客氣呢?莫不是它們早已忘記了當初的仇恨?
朝着那長者,查文斌慢慢起身又跪了下去,把雙手平鋪在祭臺上,身子順着手臂的方向一點點貼合着往下探,一直探到那腦袋和地面接觸爲止。這個禮便是西周時期最爲莊重的禮儀了,向來只有臣子對待君主纔會行的五體投地大禮,對方竟然也輕輕用手去扶了一把查文斌。
因爲是魂魄,所以查文斌也只感覺到了手背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微微一擡頭,那個長者正在衝着自己點點頭。
“叨擾先人的亡魂,小輩深感不安,”查文斌作了個揖道:“不知先人能否聽得懂我講話?”
那長者沉默着繼續笑了笑,然後微微把身子往前一探,對着查文斌勾了勾手。查文斌指着自己道:“先人是要我過來嘛?”那長者又笑着點了點頭,於是查文斌便起身,左腳剛剛邁出了一步,只見方纔盤坐在地上的長者已經沒有了人影……
五分鐘過後,胖子看着祭臺上的查文斌一動不動的保持着那個姿勢十分着急,他問風起雲道:“你剛纔有沒有聽見他講了一些什麼,是不是魔障了,呆在那兒跟個雕塑似得?”
“你別上去!”風起雲攔着胖子道:“我看他這樣子有些像是入定神遊了,千萬別去碰他,一碰就會被驚醒,到時候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五分鐘之前,查文斌邁出那一腳過後整個身子便僵硬住了,接着他感覺自己就猛得向下一墜,那種自由落體的感覺讓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周遭都是一片的漆黑,看不到半點的光亮,想要喊嗓子卻又被堵住了,想要伸手去抓,四肢卻又是那樣的無力。他就這樣無助的往下掉,就好似在夢裡一般,但是他的腦子卻異常清醒,他明明記得自己就站在那個祭臺上。
忽然,他就落了地,一睜眼,周遭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屁股下面也是軟和的,就像是一大片的棉花地。起身,他想看看這是哪裡,一轉身,剛纔那個老者赫然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先人,我這是在哪?”查文斌問道。
“在你的心裡,”老者摸着一把鬍鬚對查文斌說道:“你我語言不通,只可用這心靈交流,你若是心中有邪念,剛纔落下去的就是無間的深淵,永世都會被困在那裡。” Wωω¸тt kan¸co
“那現在呢?”“我見你心無雜念,年輕人,你來這裡一路焚香祭司,身上又流着的是漢人的血,我族便是毀在你族之手,你不怕我族人將你啃食乾淨,撕裂你的心肝,喝掉你的鮮血,分裂你的靈魂嘛?”
查文斌如實回答道:“我是來找一樣東西的。”
長者回答道:“你的心已經告訴我了,你是爲了一個人纔要來找這件東西的,這是我們亡族滅種才換來的東西,它不是一件吉祥之物,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禍害,我勸你還是走吧。”
“不,”查文斌堅定的說道:“我的家人需要我來保護,我沒有選擇,即使它是個惡魔,只要能夠換取家人的平安,我願意承受這個惡魔所帶來的一切後果。”
“很多年前曾經也有人這樣告訴我,年輕人,我知道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看在神的份上,那枚邪惡的玉鐲已經被丟棄在了惡魔深淵中,那裡圍困着的是我族九尾仙狐鎮守的一個惡魔,如果你真的有勇氣,或許可以拿的到。”
“先人,”查文斌頓了頓道:“你們死了已經這麼久了,爲什麼不去輪迴投胎呢?殷商王朝也都已經滅絕了幾千年了,這仇恨應當可以隨着時間而化解了。”
“早就沒有仇恨了,”那長者笑道:“在那一次滅族過後,我們也曾想過要報仇,有一位從中原來的神帶來了你們的經書,他被無盡的怒火包圍了整整七天七夜,我族的人撲向他的身體撕咬着他的皮肉,他卻整整唸了七天七夜的經文,一直到他死去後,那經文還在這裡久久徘徊,每逢三天就會重複一次。這幾千年來,我們先是反抗,後來是熟悉,接着便是接受,最後當我們能夠理解那本經文裡所講述的東西時,我們早就已經放下了當初的仇恨了。”
“哦?那是什麼經文?”
那長者嘆了一口氣道:“一本叫作《道德經》,還有一本是《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第三本則是《元始天尊說生天得道真經》,第四本是《太上道君說解冤拔罪妙經》。這四本經書陪伴着我們這些人已經數千年了,早就看透了這生死輪迴,不是我們不走,而是走不了啊。”
“是外面那門上的封印嘛?”查文斌說道:“如果是,我可以幫你們去除。”
長者搖了搖頭道:“非也,你錯了,那道封印並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那個人爲了阻擋外面的追兵。這裡有一支守護的亡靈軍隊,任何人也別想從這大山裡走出去,既是出不去,又何必執着呢?”
“亡靈?”查文斌的腦海豁然閃過了當年自己還是知青的時候看見的那些陰兵們,難道是它們?這些陰兵是何人差遣來的,又有何目的,難道它們僅僅就是爲了趕盡殺絕?
“怕我們報復,”長者解開了查文斌心中的疑惑,他說道:“心中有所念,自然手中就有所爲,那些陰兵是姜子牙派來的,這裡的一草一木但凡是我青丘國的都走不出這大山,只因爲這是一樁醜事,一樁背信棄義的醜事!所以,年輕人,那塊玉環,你覺得你能帶走嘛?”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爲何這裡的金子有詛咒一說,爲何那些曾經試圖帶着寶藏離開的人都會離奇的死亡,查文斌還想再多問一些什麼,可是他眼前的長者卻開始越來越模糊,等到周遭的黑暗也開始消失,眼前慢慢重新出現燭光的時候,他猛地一眨眼,祭臺下面的幾個人都已經等的快要瘋了。
見到查文斌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下面苗老爹終於喊道:“醒了醒了,文斌醒了!”
查文斌愣了一下,四周一打探,地上那根香已經燒完了,這是他記得自己開壇時候點下的,之前所有的香全都自動滅了,唯獨這一根居然是完整的燒掉了。難道自己這一發愣就過去了大半根香的功夫?他跳下祭臺問風起雲道:“風兄,我這?”
“你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足足過去了半個小時,我看你的眼神渙散但是呼吸還均勻,就沒敢來碰你,是不是入定了?”
查文斌微微的搖了搖頭道:“見到了一個人,跟他聊了會兒天,”說着他一邊就開始走到身後那水池邊問胖子道:“先前你是不是在這裡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骷髏”胖子比劃道:“這麼大,哦不,這麼大的一個骷髏從裡面竄了出來,可嚇死老子了!”
“這個地方叫作惡魔深淵,聽說這裡面住着一個被鎮壓着的惡魔,我們要找的玉鐲就在這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