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劍王的實力,這一招就算遠隔億萬裡也照樣可以施展,此時之所以到達距離對手如此近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雷烈世界之體的屏蔽作用:在世界之力的干擾下,在之前的那種距離上,他也只能隱約感覺到分神的狀況,就連鎖定方位也相當困難,這一記神識化劍威力極大,而且攻擊的範圍極廣,只要對手的精神世界還在腦部,不管躲在哪裡,都難以逃過其攻勢,這種情況下,萬一誤傷了三個分神,那可真叫做爲了蒼蠅打碎花瓶了。
十幾丈的距離,剛好可以令古劍王精確感知到幾個分神的位置,從而避免誤傷。眼看着神識所化利劍準確地斬在雷烈,而後沒入其頭部,古劍王並沒有因此而懈怠,雙手齊揚,十幾道勁氣隨之飛射出而出,分別擊中了前者全身的十幾處部位,全都是人體精氣運行的節點,徹底截斷了對手體內精氣對於靈魂和精神的滋養支援。
雖然很清楚鑄體神液在對生靈進行改造後就會失去效用,在做這一切時,古劍王仍然保持了相當的警惕,每一股勁氣在離體之後都被立刻切斷了與自身的聯繫,就連那一道神識之劍也不例外。然而任他如何謹慎,也絕對想象不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在所有的攻擊命中目標的同時,那理應在鑄體神液作用下,變成近乎雕像一樣的存在的對手,居然不可思議地動了起來,身形陡然化作一陣狂風,就那樣朝着自己衝了過來。
“破障斬!”對於大能者們來說,相距十幾丈和貼身近戰毫無差別,古劍王察覺到對手異動的同時,一道凜冽的刀光已然劃破空間,在間不容髮的瞬間襲至身前,一股斬破一切,有我無敵的慘烈氣息隨之散發開來,以古劍王的心志,此時也不禁感到一絲凜然。
變生肘腋,這種情況下,任何奇招妙式都來不及施展,唯一可以憑藉只有多年練就的本能。古劍王終究是一路廝殺出來的大能者,到了此時依然極爲從容,深吸一口氣,身形倏然間變成了一抹淡到無法用肉眼察覺的影子,急速向後飛退,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同時從體內射出,迎向襲來的刀光,正是其運用合劍術融入體內的四柄天兵長劍之一,與此同時,原本懸停在數千丈外的經天緯地雙劍也猛然動了起來,化作兩道長虹激射而至。
即便不算對於宇宙能量的掌控,古劍王體內的真氣依然是對手的百倍以上,由於境界的優勢,使用的效率更是遠遠超過對方,那經歷過多次虛空雷劫的身體也遠比任何破空和煉空境界的存在強悍得多,就算是在這種近身搏殺中,他的實力依然足以秒殺任何對手。然而接二連三的意外遭遇,讓他不得不對敵手刮目相看,交鋒時更是多出了幾分謹慎,在實力佔優的情況下,竟然主動採取了守勢。
每一個大能者都是從最底層一步步走上來的,古劍王雖然已經臻至碎空境,習慣了相距億萬裡的對轟,往昔近身搏殺的本能卻依然相當牢固。雖然在一個破空境小輩的面前主動退讓有些丟人,但就這幾下動作而言,卻是如同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絕對堪稱遭受突襲時應變的典範,只可惜早已在雷烈的預料之中。
“滅世斬!”浩蕩磅礴的勁氣隨着漫天的刀光席捲而至,將方圓數百丈盡數籠罩在內,聲勢比之破障斬強大了十倍,古劍王卻反倒放了心。這種對付羣戰的招數雖然覆蓋的區域極廣,但無論速度還是單體的攻擊力都遠不足以威脅到他這樣的存在,在這一招到來之前,他有的是時間做出應對,展開反擊,將對方打得形神俱滅。
“小輩……”古劍王大笑着,體內真氣涌動中,殺手鐗已經處於將要發出的臨界狀態——配合上那剛剛發出的天兵長劍,以及正在飛來的經天緯地兩柄長劍,這一擊,絕對可以讓眼前的對手灰飛煙滅,卻只笑了一半就硬是嚥了回去:在那漫天刀光之下,一道晦暗深邃,幾乎難以察覺的刀型淡影,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高速襲來,照這個速度,在他發動反擊之前,這一擊就可以搶先一步擊中自己。
“殺!”古劍王狂喝着,準備發出的殺手硬生生停了下來,另外一柄天兵長劍卻在同時電射出來,迎向那一抹刀型的淡影,卻落了個空:在天兵長劍的攻擊之下,看起來極具威脅的刀影,就像泡沫一樣砰然破碎,消失得無影無蹤。下一刻,就在“陷阱”兩個字剛剛從古劍王腦海掠過的之際,一股淡金色的液流已經悄然出現在他身後的虛空中,以閃電般的速度向他激射而至,並在電光石火之間擊中了他的背部。
這一系列的變故說來話長,實際上從雷烈暴起發難,到淡金色的液體射中古劍王,總共用到的時間還不到萬分之一息。就在鑄體神液建功的同時,漫天的刀光倏然一斂,現出了雷烈的真身,那兩柄天兵長劍被他抓住劍鋒,緊緊握在手中,銳利無比的鋒芒,卻居然連他手上的一絲油皮都沒能劃破。
“噹啷!”正在飛速射來的經天緯地雙劍失去了控制,墜落在距離雷烈不到五步的地方,然而不管是雷烈還是古劍王,對此卻似乎全然不在意。
“你是怎麼做到的?”古劍王淵渟嶽峙,身形巋然不動,聲音和眼神卻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從容鎮定,彷彿並非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攸關的慘敗,而是在和一個老朋友坐而論道。
“你太自信了,心中的執念也太深了,深到了對任何事情都一廂情願。”到了此時,雷烈纔算長出了一口氣:“知己而不知彼,你輸得並不冤枉。”他的手一揮,淡金色的鑄體神液隨之從他的指尖射出,同一時刻,一個無論外形還是氣息,都和雷烈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卻是瞞天過海訣製造的幻象。
瞞天過海訣在初級階段只能模擬某些氣息,並沒有太大用處,這也是雷烈在成爲大能者之後從未使用的原因。然而在雷烈成就世界之體後,這門功法卻水漲船高,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這個世間的萬事萬物,莫不出自於陰陽五行和五種變異靈氣,藉助於體內世界的各大本源和陰陽二氣,瞞天過海訣幾乎可以模擬下界的任何事物和現象,絕對已經臻至以假亂真的地步。無論是先前隱瞞了世界之體的真相,還是不久使古劍王誤認爲雷烈已然被鑄體神液所侵蝕,以至於剛纔成功瞞過前者的感知,使得雷烈的偷襲一舉得手,全都充分顯示了這門功法進階後的妙用。
“原來如此,”古劍王突然笑了起來:“我還是小看了世間的豪傑,你說得對,我的執念太深了,我輸得並不冤枉。”“枉”字出口的同時,一層淡淡的金色突然籠罩了他的全身,只是一剎那,這位碎空境巔峰的大能者已經變成了一座金色的雕像。
鑄體神液堪稱是下屆宇宙中最可怕的液體,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就連這名字也是古劍王在無意間發現其存在之後所取。爲了收取這些液體,古劍王可謂九死一生,差點把命搭進去,當然也摸索出了一些抵禦之道,但作用卻相當有限,否則也不至於會在雷烈面前表現出對鑄體神液的忌憚,進而被後者找到克敵制勝的機會。
雷烈的最後一擊,完全是將鑄體神液當做了戰刀在使用,所用的正是僅僅踏入半隻腳的刀魂變第五層,攻擊力可想而知,憑着古劍王那聊勝於無的防禦手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抵擋得住,被鑄體神液侵蝕已是註定之事。如果他不是過於迷信自己與對手間的境界差距,如果他沒有被心中的執念所影響,陷入到狂熱之中,以至於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和洞察力,這一場戰鬥的結果絕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正如雷烈所說,知己不知彼,他輸得並不算冤枉。
“從一開始,你就走錯了路。”望着已經變成一座金色雕像的古劍王,雷烈緩緩說道:“以三柄寶劍構築世界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是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除掉沒有製作爲分身的天兵以外,任何參與到虛空雷劫中的外力,都會被視爲渡劫者本身的力量。”他看向古劍王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帶着一個不完整的世界渡劫,只會雷劫的威力憑空增強數百甚至上千倍,用這種手段,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成功。”
虛空雷劫的威力,視乎渡劫者本身的力量而定,當初雷烈度過第一次雷劫時,就因爲體內蘊含着一絲極力,結果引來了幾乎相當於破空境突破到煉空境時強度的雷劫,差一點就灰飛煙滅,一個世界蘊含的力量,至少是碎空境巔峰大能的千百倍,帶着這樣的力量渡劫,偏偏這力量又並非真正屬於自己,只能算是藉助工具借用而來,就算古劍王的實力比現在強十倍,也絕對逃不過在雷劫之下隕歿的下場。
越是才智過人的人,越是容易在心中形成定見時鑽入牛角尖,古劍王就是如此。雷烈提到的問題,任何一個對於虛空雷劫有所瞭解的人都想得到,古劍王這樣的巔峰大能者當然更是能夠看到這一點,然而極度的自信,對於更進一步的迫切渴望,以及一絲僥倖之心,最終匯聚爲他心中的執念,讓他在這條註定失敗的路上越走越遠。
古劍王之所以會寄希望於三柄神劍,無非是對於度過最後一次雷劫沒有信心,然而與他相比,雷烈日後如果能達到碎空境巔峰,將要經歷的虛空雷劫至少要猛烈百倍:體內世界和雷烈乃是一體,蘊含的能量遠遠超過古劍王,雷劫纔不會管你能不能發揮出來,到時候只會認定是某個世界想要渡劫,除非雷烈能掌握全部的世界之力,否則在降下的虛空雷劫之下,唯一的結局就是化爲飛灰。
“武道修行,唯有堅持本心,勇猛精進,纔有可能真正踏上巔峰。”雷烈深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聲音中帶着無可動搖的堅定:“我爲刀客,自當持刀前行,斬破一切阻礙。虛空雷劫又如何?想要阻礙我前行,管你有天大的威勢,我只管一刀斬之!”鋒銳無匹,凝若實質的刀氣隨着話語沖天而起,這一刻,雷烈自身彷彿變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刀,任何擋在其前進路上的事物,都將難逃被其一劈兩半的命運。
再沒有人比經歷過心境動搖,又硬生生從錯誤的道理上扳回來的雷烈更重視本心,不管前途有多少險阻,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再讓他產生半點的遲疑,彷徨和僥倖之心。古劍王的遭遇更是再次給他敲響了警鐘,堅守信念一路向前也許不一定能贏,但半途而廢,放棄自己的堅持卻一定會輸,前者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無盡的刀意在刀氣的裹挾下向着四面八方擴展開去,一股一往無前,斬破一切的信念在同時充斥着雷烈的全身,而後化作一道洪流,衝擊着某處屏障,一次,兩次,三次……屢屢無功而返,卻又每每愈挫愈勇,終於,在不知第多少次的衝擊之後,那無形的屏障終於轟然碎裂,剎那之間,雷烈只覺得身邊的萬物變得格外清晰,尤其是所處的空間,每一寸結構,每一條維繫其穩定的規則,在這時的他的眼裡,全都好像置於青天白日之下一樣清楚無比。
破空境巔峰,這個無數大能者窮盡億萬年也無法企及的境界,終於隨着雷烈的頓悟,展現在了他的面前,現在,和他還剩下最後一件事要做。“只管來吧,讓我看一看,這一次的雷劫有多猛。”擡頭看了看天空,雷烈突然輕聲說道,隨後腳步一踏,已經來到了無盡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