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鬆泉下山之後,第一時間將手機充滿電,然後聯繫上聞紫元。
“玄陽讓你聯繫我的?”
“是。”龐鬆泉事情簡單說一遍。
聽完後,聞紫元沉默許久,問道:“山裡那人,叫什麼?”
“宗慕華。”
“你們……”聽見這個名字,聞紫元倒吸一口涼氣,旋即冷笑:“你們膽子真不小,宗藥師的藥,你們都敢偷?”
嘲諷了兩句,聞紫元道:“去蜀山腳下等我。”
掛了電話,聞紫元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做事情就不提前瞭解一下嗎?
那可是宗慕華,一個爲了女兒,差不多把半個江湖的人都得罪的瘋子啊。
換個人被留在那裡,他才懶得管,說不定還得想辦法趁機撈一筆。
誰讓是陳陽,他不管也不行。
當天晚上,兩人在蜀山腳下見面。
聞紫元道:“我先跟你說清楚,上山之後,你不許說話,一個字都不許說。做不到的話,我現在就走,你自己一個人上山。”
龐鬆泉問:“爲什麼?”
聞紫元道:“人情債難還,也難要。宗慕華爲什麼不自己過來要這份人情?你就沒想過?”
“沒想過。”
“那就別想了,反正別說話。亂開口,得罪了蜀山劍派,吃不了兜着走。”
這類江湖門派,關係複雜的很,在世俗的地位同樣複雜。
不像道門佛門,有一個道觀寺院,可以廣開承受香火。
也不像仙門,我行我素,行事全憑心情。
雖然沒錢,但也能厚着臉皮說一句,我們不愛錢。
但這些江湖門派,一個個放不開面子,又想要錢,哪有這種好事?
關鍵是,一個個還特別的傲氣。
覺得自己門派自古有之,傳承數百年上千年,與道門佛門也不差多少。
也不知道誰給的這張臉。
所以沒人願意跟他們接觸,就是仙門那羣窮逼都不願意多接觸。
修士圈子也是有鄙視鏈的。
江湖門派就是鄙視鏈的最下游。
但就是如此,國家每年該給的補貼還是要給,不然人家就鬧,像個怨婦似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道門的道場名額,他們也要。
佛門的修行場地名額,他們還要。
說一句臭不要臉都是擡舉。
你要說他們差錢嗎,其實有些真的不差錢。
哪天天塌地陷,衝進去掃蕩一圈,收穫比搶銀行都要來的多。
一個個跟守財奴似的,也不知道守着到底留給誰。
他們在山腳下的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上山。
蜀山又叫瓦屋山,山區奇大無比,西與巴山相連。
跨過這個山頭,就是窮困潦倒的巴山派,
但與蜀山不同的是,巴山派常年沒有遊客。
偶爾遇見落難的揹包客,他們還得搭上人力物力去把人救出來。
蜀山劍派不同,蜀山下面的地,有許多都是他們的。
每年光是租金就收不少。
今年來,蜀山景區做的越來越好,各種收入都上來,蜀山劍派也賺了個盆滿鉢滿。
放在江湖門派,論收入,蜀山劍派絕對一騎絕塵。
早晨的山區,霧氣籠罩。
兩人卻是走的飛快。
半個多小時後,兩人便是來到了蜀山劍派。
蜀山劍派的門庭,十分氣派。
古建築比起茅山道院都不差,節次鱗比的坐落在山上,看着險峻,仙氣繚繞。
好似真如那神話傳說中一般,令人期待山裡有個劍仙踏着劍飛出來。
然而這多半就只能幻想幻想。
便是有這樣的角色,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就飛出來示衆。
畢竟楚清歌那樣的都市生活技能爲零的小白,沒多少的。
“喝!”
“哈!”
跨過門庭,便是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哈聲音,十分整齊。
循着聲音去,偌大的前廣場上,一羣十來歲的小屁孩,穿着統一印着蜀山劍派標記的白色練功服,正在練功。
粗略數一數,這羣孩子至少也有兩百人。
龐鬆泉語氣有些發酸:“蜀山劍派的弟子好多。”
“多有什麼用?”聞紫元滿不在乎道:“不過是裝飾門庭而已。”
他們繞着廣場邊上走,有不少遊客正拿着手機,將這一幕拍下來呢。
他們尋到一個年輕男子,聞紫元上前微笑:“道友你好,貧道聞紫元。”
道士?
年輕人詫異,居然有道士來他們這兒,真稀罕呢。
他抱拳道:“道長有事嗎?”
聞紫元道:“貧道受託,前來送一封信。”
年輕人:“現在道士不好做了嗎?都改行做信差了?”
聞紫元臉一黑:“誤會了,只是單純送信。”
“哦,送給誰?”
“送貴派掌門,林霄。”
“把信給我吧。”
“抱歉,這信,得親手送到林掌門手中。”
年輕人道:“掌門很忙的,沒時間見你們。”
聞紫元道:“沒關係,我可以等等。”
年輕人無奈:“那你跟我過來吧。”
帶他們入了一座小廳,泡上兩杯茶水,年輕人道:“你們等等吧,我去跟掌門說一聲。”
“勞煩了。”
聞紫元翹着腿,說道:“南崖這次被他坑的挺慘的。”
昨天得知陳陽掛掉的消息,他第一反應,不可能。
果不其然,今天就接到龐鬆泉的電話。
陳陽沒掛,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
被人給囚禁了。
龐鬆泉納悶的看着他:“南崖真人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玄陽沒和你說?”
龐鬆泉搖頭。
聞紫元笑着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聽完後,龐鬆泉問道:“這對他能有什麼影響?”
聞紫元道:“還是有點影響的,至少這段時間他不會太好過。而且,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南崖知道神農架的一處隱修洞府的位置。”
說着說着他就笑了。
沒想到陳陽竟然也會玩這一套。
說句實話,真的挺陰險的。
不過和南崖做過的事情對比,陳陽這點手段根本不算什麼。
小兒科都算不上。
蜀山劍派,議事堂中。
坐者一羣人。
其中一位頭髮花白,坐在左側上位的老人,便是劍派掌門,林霄。
下方一名中年人道:“林掌門,此次我們是帶着誠意來的。”
林霄微笑,端起茶杯道:“喝茶,喝茶。”
幾個中年人對視一眼,頗有些無奈。
一杯茶喝的見底了。
中年人拿起放在身旁的一個長條形木盒,將其打開。
木盒裡是一把劍。
中年人道:“林掌門,這是家師準備的厚禮。”
林霄看了一眼,眼神略有些波動。
中年人繼續道:“林掌門,家師築基在即,藥方已有,缺的便是這些藥材,請林掌門搭一把手。日後林掌門有何需求,我們白山派必定鼎力相助。”
始終不怎麼說話的林霄,此刻說道:“這份築基的藥材,有些多。”
中年人急忙道:“林掌門,我們此次誠意十足。”
“誠意我見到了,但是……”
林霄搖了搖頭,雖沒說的太明白,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誠意足夠,但是一把劍,換取一份築基的藥材,還是不夠。
至於白山派的人情。
說句實話,他並不在乎。
築基也非一定成功。
若是成功,一個築基修士的人情,還算可以。
若不成功呢?
這事情,風險不小。
且這一份藥材,價值斐然。
最重要的是,他與白山派沒什麼交情。
一個小門派而已。
每年都有許多人來蜀山劍派求藥,大家都知道蜀山劍派有一座藥房,堪稱藏寶閣。
這裡面,什麼藥材都有。
就是恆山派,華山派等名門大派,也會常來求藥。
“掌門。”
一名弟子站在門外,輕聲喚道。
他走進來,貼耳輕語幾句。
林霄微微點頭,對衆人道:“各位,我失陪一下。”
“林掌門輕便。”
林霄走後,中年人望着手中的寶劍:“一劍法器,都不能換來一份築基藥材嗎?”
一旁人道:“蜀山劍派並不缺這些東西。”
“可師傅若是築基,也等於欠他一個人情,難道這都不看重嗎?”
“名門望派,就如此瞧不起我們小門小派?”
幾人情緒都有些激動。
但事實就是,人家的確瞧不上。
甚至連面子都不想給。
林霄出來,問道:“道士?”
“嗯,他說他叫聞紫元。”
“孔林聞家的聞紫元?”
林霄有些意外。
他來到待客廳,見到了兩人。
兩人起身行禮:“見過林掌門。”
“坐。”
“林掌門,我此次前來,是替人送一封信。”
聞紫元將信呈上。
信封空白,沒有字跡。
他將其拆開,取出信紙展開。
只是簡單的掃一眼,他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藥師的信!”他不禁輕呼出聲,看向兩人。
聞紫元保持微笑。
林霄將信看完,看見對方要的東西時,不禁心臟一抽。
唔,好痛。
這麼多藥材,每一樣都非凡物。
關鍵是,他每一樣都要了三份。
加在一起,換算金錢,都得論億計算。
太痛了,心臟在不斷的抽搐。
他一遍又一遍的看,試圖想弄清楚,這些藥材組合在一起,到底能做什麼。
然而以他這半吊子的瞭解,根本看不出情況來。
“兩位稍等。”林霄拿着信出去了。
他快步的向着某個方向走去,越走越快,後面的弟子原本還想詢問,卻根本追不上掌門的腳步。
林霄來到劍派後山,這裡有一座獨門獨院的小庭院。
“師傅。”
林霄站在屋子外面喊道:“藥師送信來了。”
“進來。”
“哎。”
林霄推門走進去,小院子種植着各種各樣的花草,漂亮極了。
林霄忍不住湊近一株像是五味子的小盆栽,便聽那聲音道:“離遠點,一會兒暈過去沒人管你。”
“呃……”
林霄有些尷尬,收回鼻子捏了捏,問道:“師傅,這是毒藥嗎?”
對方道:“是藥三分毒,看你怎麼用。”
“哦。”
好深奧的樣子,反正他聽不懂。
他走過去,一位白髮婦人,正躺在樹下的躺椅上,手裡捧着一本書。
林霄將信遞過去:“師傅,這是信。”
“放着吧。”
“可是……”林霄道:“藥師似乎挺着急的。”
白髮婦人將書放下,取過信,假裝很不在意的看,實際上卻是一個字一個字,相當專注的看。
林霄暗自撇嘴。
裝什麼不在意呢。
您跟藥師那點關係,我還不知道啊。
“要這麼多藥幹什麼?”
“他又要幹什麼?”
“老東西,一把年紀不好好在山裡待着,整天弄這個弄那個!”
“啪!”她一巴掌將信拍在桌子上,哼道:“不給!”
林霄一喜:“真的啊?那我這就回信。”
“滾回來!”
“師傅……”
“去準備藥材。”
“啊?不是說不給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
感受到師傅殺氣騰騰的眼神,林霄把嘴巴閉起來了,心裡暗自嘀咕,口是心非。
這可是價值不菲的藥材啊,說給就給,師傅您可真大方。
“每樣藥材,給他五份。”師傅忽然又道。
這句話,讓林霄一顆心,都抽搐了。
好似萬箭穿心一般,疼。
“師傅……”
“什麼事情?”
“沒,沒什麼。”看着師傅那眼神,他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合適。
“另外,記得寫封信回給他。”
“信怎麼寫?”
“我來寫吧。”
師傅進屋取了紙筆,一手鋼筆字相當的漂亮。
信上字不多。
“剩下兩份藥材,是你欠我的。”
落款:伍晚舟。
她將信紙疊起來,放在桌子上:“拿去裝好。”
“嗯嗯。”
林霄捏着信,問道:“師傅,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伍晚舟問:“信是誰送來的?”
“道門的人。”
“道門?”
伍晚舟蹙眉:“他怎麼跟道門扯上關係了?”
“不知道呢。”
“是哪個祖庭的?”
“是孔林聞家的小子,聞紫元。”
“你去吧。”
林霄帶着信走了,路上幾次想要拆開手裡這封信看一看。
最終還是遏制住這股念頭。
師傅沒讓他看,還是不要看的好。
萬一師傅在暗中盯着自己,發現自己偷看,那下場,他不太敢想。
自己現在好歹也是一派掌門,萬一被師傅當着諸多弟子的面暴揍一頓,這臉面還往哪裡放?
以後還要不要見人了?
他將藥材整理好,放在一個木頭盒子裡封閉。
開到待客廳,將藥材交給聞紫元:“這些是藥師需要的東西。”
“多謝。”
聞紫元有點詫異。
這麼好說話?
他這麼都覺得,宗慕華讓龐鬆泉來要東西,肯定沒安好心。
對方肯定不會輕易就給他。
誰曉得,居然真的給了。
什麼麻煩和阻礙都沒有。
“另外,這封信,請一併交給藥師。”
“好的,我會交給藥師的。”
“我送送你。”
林霄沒有留對方的意思。
一下子拿出去這麼多藥材,他現在只想讓對方立刻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掌門,白山派的人還在等你。”
弟子走來,對站在門派大門口,不知道發什麼呆的林霄說道。
“嗯,我這便過去。”
他去了,這一次,直接拒絕。
若是沒有聞紫元二人上山的事情,林霄或許還有可能會給對方。
但現在,他不想給。
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藥材,現在誰再跟他要藥材,就是他的敵人。
白山派的人也沒想到,林霄居然拒絕的如此乾脆。
他們情緒低潮,眼中是無法掩飾的低落。
但林霄如此乾脆利落的拒絕,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林霄挽留他們,對方謝過好意,直接離去。
下山的路上,幾個人都不說話。
“要不然,去一趟道門吧。”
一人說道。
“去道門做什麼?難不成你覺得,道門能給我們藥材?”
幾人相視無言。
“先下山吧,去藥店看看能不能買得到,再看缺少哪些,再想其他辦法吧。”
“咦~”
忽然,其中一箇中年女子,輕咦一聲,向着山下看去。
“春雨,怎麼了?”
“我聞到了虎杖的香味。”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虎杖。”中年人搖頭苦笑:“你啊,是想藥材想的瘋魔了。”
春雨道:“我真的聞到了,這股藥香味,不可能錯,的的確確是虎杖。”
她的目光在下方的人羣中搜尋着,最終,落在其中兩個穿着道服的男人身上。
聞紫元拎着木頭盒子,還挺沉的。
他問道:“這些都是藥材吧?”
“嗯。”
“挺沉的。”聞紫元隨手打開,一股藥香味撲鼻而來,他驚訝道:“這些藥材,恐怕不便宜。”
龐鬆泉道:“因爲這些藥材,宗前輩差點殺了我們,當然不會便宜。”
“你說我拿走一兩個,宗藥師不會發現吧?”
龐鬆泉立刻搶了過來,抱在懷裡:“你別亂來,玄陽還在那裡呢。”
“我就說着玩玩。”
他倒是有着想法,但也不會真不顧陳陽的安危。
“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去幹什麼?”
“我去拜訪藥師。”
聞紫元道:“這可是一個拉近乎的好機會,不把握住多可惜。”
說這話時,他的雙眼,忽然有一些憂鬱。
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傷心的事情。
“二位道長。”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兩人回頭,聞紫元上下掃一眼,便是看出,這幾個穿着窮酸的男女,乃是修行中人。
聞紫元掛着禮節性的假笑:“幾位有事?”
一中年男子問道:“道長怎麼稱呼?”
聞紫元:“貧道姓聞。”
幾人眉毛一揚,這道士,似乎有點瞧不起自己的樣子。
連道號都不願意說?
“原來是聞道長。”男子問道:“聞道長是在山中修行嗎?”
聞紫元搖頭,第二次問:“幾位有事情嗎?”
男子索性直接問道:“敢問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經他這麼一問,龐鬆泉頓時抱緊了手中的木盒子。
聞紫元笑容不減,忽然拽了句古文:“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男人皺眉:“道長說什麼?”
這時邊上路過一個男子,聽聞笑道:“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大白話就是關你屁事。”
頓時,幾個人臉上笑容一僵。
的確,人家盒子裡裝的是什麼,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但春雨聞見了虎杖的香味,這盒子裡,很可能裝着藥材。
“這位道長可真有意思。”路人欣賞的看了聞紫元一眼。
聞紫元對他笑笑,路人離去。
“還有事情嗎?”聞紫元問道。
不等他們答話,聞紫元道:“老龐,走了。”
他們向着山下走,春雨道:“跟上去看看。”
察覺到這些人緊跟不捨,龐鬆泉疑惑:“他們爲什麼會知道這些藥材?”
聞紫元也很好奇,但不得其解。
龐鬆泉道:“他們會不會是蜀山劍派的人?”
“不會。”
聞紫元搖頭。
一些藥材而已,蜀山劍派閒的蛋疼纔會做這種噁心人的事情。
堂堂蜀山劍派,又不差錢,幹嘛如此的吃力不討好?
“快一點。”
聞紫元加快步伐,後面的人,也加快了速度。
……
“唰唰!”
陳陽手裡抓着一根木棍,正在練劍。
落落也在修煉。
宗慕華一早起來,就在藥園裡照顧藥材。
他對待藥材,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溫柔的眼神,幾乎要將藥材都融化了似的。
那羣妖則是進山去了。
宗慕華在這裡,他們平常都是做自己的事情。
偶爾宗慕華離開,他們纔會全天候的守護落落。
當然,若是宗慕華太忙,他們也得過來,陪着落落,不至於那麼的無聊。
但每天必行的修煉,卻不能落下。
否則宗慕華就是再寵溺,也會生氣。
宗慕華從藥蒲園出來,看了一眼落落,見她修煉很專心,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旋即看着蹲在落落身旁的小胖孩,臉上則是又瞬間的充滿了憂慮。
“唰唰!”
他循着聲音看去,原來是那個小子在練劍。
一眼瞥去,他發覺,陳陽的劍法,竟然意外的還不錯。
不是一板一眼的按部就班,有幾分靈動飄逸,相當的有味道。
“年紀不大,劍法卻是還算不錯,就是太簡陋了點。”
“難道是武當的弟子?還是常道觀?”
他心中猜測着。
道門的弟子,劍法都還不錯。
但真正注重這些手腳兵器功夫的,卻沒多少。
估計也是自己一個人平時沒事的時候研究。
要不然,劍法怎會如此簡陋?
宗慕華搖頭,在他看來,陳陽的劍法水平,看上去似乎不錯,實戰性也不錯,但缺乏該有的技巧。
陳陽一套劍法施展完畢,站在原地,看着手裡的木頭,眉頭緊鎖,陷入深思。
他現在與人交手,一旦用刀劍比拼,基本上就是砍砍砍,用絕對的力量直接壓制對方。
沒有技巧,純粹力量。
怎麼能夠將力量通過劍,以最大程度的施展出來,他就怎麼出劍。
可如此一來,就徹底的喪失了技巧。
雖說絕對力量之下,所有技巧都是浮雲。
可一旦碰見比自己厲害,或者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便會異常吃虧。
陳陽繼續練劍,宗慕華有點看不下去了,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只知道一味的埋頭苦練,光努力有什麼用?方向錯了,再努力也沒用。”
陳陽手上一頓,望着宗慕華:“前輩是在跟我說話嗎?”
宗慕華道:“你在練劍?”
“對。”
“你那叫劍法?”
“呃……手裡的雖然是木棍,但應該能看出來是劍法吧?”
“如果你這都能算作劍法,那可真是對劍法的侮辱。”
宗慕華毫不掩飾對他的譏諷。
陳陽臉一黑,老東西嘴怎麼這麼臭呢?
陳陽不理他,朝前面走幾步,背對着他繼續練劍。
宗慕華似乎沒打算閉嘴,他一揮劍,就聽見聲音。
“空有力氣,沒有技巧。”
“隨便找一個三歲小孩,都比你耍得好。”
“呵呵,我收回剛剛的話,恐怕就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都比你耍得好。”
“……”陳陽收回木棍,轉身道:“前輩,我練劍礙着你了嗎?”
宗慕華道:“我只是不想看見有人在我的面前侮辱劍。”
陳陽道:“這不是劍,這是木頭。”
“木頭也不行。”宗慕華道:“我看的出來,你有幾分天賦,但卻無人教導,這纔不得其門而入。”
陳陽心中一動。
這老東西可不會真是閒的蛋疼,纔跟自己說這些廢話。
難道……
他忙問:“前輩要教我劍法?”
宗慕華道:“教你不是不行,但你得付出點代價。”
陳陽問:“什麼代價?”
“隨我來。”
宗慕華轉身就走,陳陽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們剛走不一會兒,便是有妖跑了過來,守護者落落。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瀑布下流的水潭旁。
宗慕華指着水潭:“跳下去。”
陳陽:“???”
“前輩……”
“去潭底,下面有一些東西,睜大眼睛仔細看看。”
陳陽遲疑着,覺得他好像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這潭水底下能有什麼?
該不會有條龍吧?
宗慕華也不催他。
陳陽遲疑了十幾秒,將道服脫下來,撲通一聲就跳了下去。
宗慕華眯着眼睛,看着快速潛入水底的陳陽的身影,眼中有一絲滿意之色。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陳陽都是非常不錯的。
若是用來幫助自己,肯定會非常的完美。
潭水最深處只有四五米。
陳陽很輕鬆就潛到了水底,上面陽光直接透盡潭水,但四五米的深度,依舊有些暗。
他潛到水底,穩定身體,目光飄向下面,一寸一寸的看。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差點紊亂導致嗆水。
他心裡已經開始罵娘了。
潭底,是骨頭,白花花的全是骨頭。
一具具森白的骸骨,靜靜躺在潭水底下,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陳陽沒去數,但粗略一瞥,至少也有二三十具屍體。
他趕緊遊了上岸,大口的呼吸。
“看見了嗎?”宗慕華走過來,微笑問道。
陳陽覺得他此刻笑容真是太特麼邪惡了。
“看見了。”
穩定了下呼吸,陳陽問:“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宗慕華道:“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陳陽搖頭。
“他們,爲了變得更強,爲了暢遊天地間,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份決定。”
“他們,捨棄了肉身,以另外一種方式存活,但最終還是死了。”
宗慕華嘆息道:“可惜了。”
“他們終究還是機緣不夠。”
陳陽越聽越迷糊:“前輩,你在說什麼?”
宗慕華一撩衣襬,坐在岸邊,像是說故事一般,與他娓娓道來。
潭底下的這些屍體,什麼人都有。
有道士,有和尚,有仙門的弟子,也有江湖門派的修士,也有散修。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皆是在這裡與宗慕華偶遇。
期間橫跨近百年。
陳陽注意到這個細節。
也就是說,宗慕華已經接近百歲?
那時候的宗慕華還是很好說話的,與他們探討劍法,探討道法,什麼都探討。
他們想要築基,想要結丹,想要羽化登仙!
於是宗慕華提出一個主意。
捨棄肉身,用天材地寶重新打造一副新的身軀,藉此突破桎梏。
就如神話傳說中,哪吒剔骨還父,割肉還母,而後以蓮藕作爲新的肉身,重新修行。
陳陽聽了,覺得宗慕華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可令他無語的是,那些人,居然認同他的觀點。
然後……
就真的自殺了。
再由宗慕華爲他們尋找合適的魂魄載體,以這樣的方式重新還陽,然後繼續修行。
“前輩,你在開玩笑吧?”
陳陽不太願意相信。
宗慕華目光很有深意的看着他:“你認爲我在開玩笑?”
陳陽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水潭底下那些屍體,似乎證明,他並非開玩笑。
“那……他們人呢?”
“死了。”
“怎麼死的?”
“被雷劈死的。”
“啊?”陳陽道:“這麼多人,都被雷劈死了嗎?”
“嗯。”宗慕華的情緒忽然之間有些消沉,他道:“我以藥材爲載體,承載他們的魂魄,但他們並不能很好的掌控新的載體。當雷劈下時,他們也就無法抵擋。”
陳陽還是不懂:“雷爲什麼要劈他們?”
宗慕華道:“因爲這是上天所不容的,必將遭受反噬。”
宗慕華嘆了一口氣。
陳陽心頭則是冒出兩個字:天劫。
逆天行事,必將遭受天劫阻攔。
若是度過此劫,便能打破桎梏。
然而,事實證明,這種事情真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
逆天的事情,必須得是能逆天的人才能去做的。
水潭下面二十多具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據。
陳陽覺得他們死的一點都不冤枉。
雖說宗慕華刻意引導在前,但若是心裡沒有貪念,怎會如此輕易就答應?
突然,陳陽悚然一驚。
宗慕華此刻,似乎就在引導自己。
先用教導自己練劍,勾出自己心中的貪念。
再提出這件事情,順勢引導。
這老傢伙,果然沒安好心啊。
陳陽望着水潭,數十米的瀑布直流而下,砸在水潭凸起的光滑石頭上,一言不發。
心中,則是快速思索對策。
這老東西,並非什麼好人。
沒有所謂的心起愛才之心,一切無非是爲自己的利益。
雖然陳陽並不理解,他爲何要做這些事情。
“知道我爲何要這麼做嗎?”
似乎是猜到了陳陽心中的疑惑,宗慕華忽然問道。
陳陽下意識的搖頭,反應過來立刻不動,擠出笑容道:“不知道。”
宗慕華望着水潭,說道:“這下面,有一具屍體,是我的女兒。”
陳陽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相信是嗎?”
宗慕華對他一笑,笑容裡是強顏歡笑的痛苦。
他轉身看向藥蒲園的方向:“落落早已死了,我要救她,讓她繼續活下去,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前輩……”
宗慕華道:“我這一生,只活落落兩個字。”
“她若是死,我在這俗世還有什麼意義?”
“以藥材爲載體重活一世,這是逆勢而爲,天地不容,必遭人劫。”
“他們想突破自身的桎梏,想要走捷徑,而我給他們提供了這條捷徑。”
“這麼多年來,我做了無數次的實驗,證明我選的道路並沒有錯。這條路,的確是最好的路。”
陳陽問:“前輩是在用他們做實驗?”
“沒錯。”
宗慕華道:“他們並非白死,沒有他們的死,也不會有落落的活。”
陳陽問:“既然如此,前輩爲何還要我也如此?”
宗慕華定定的看着他,說道:“因爲,死的人還不夠多。”
陳陽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你不願意,我不逼你。”
宗慕華負手向着藥蒲園走去。
陳陽穿上道服,跟在後面。
他們來到藥蒲園,陳陽望着小胖孩,望着藥蒲園裡的幾株靈藥,忍不住問道:“這野參……”
“一個滿月的死嬰。”
宗慕華對他已經沒有什麼遮掩,問什麼答什麼。
“若沒有我,他將化作怨靈,飄蕩天地,不得輪迴入。”
“我給了他重生的機會,而代價,便是人劫。”
陳陽只覺一切都有了答案。
難怪,一隻野參居然還要給他泡藥浴。
原來都是爲了這些。
小胖孩吸收的藥力越多,對抗人劫時,成功的機率就越大。
“那落落呢?”
“落落……”宗慕華道:“沒有絕對把握之前,我不會讓她渡人劫。”
這句話後,便不說了。
他沒問人劫失敗的後果。
根本不需要問。
失敗,恐怕就是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可憐這小胖孩,雖然以參精的方式重獲新生,卻需要面對必然而來的人劫。
而且還是在宗慕華的刻意引導下,在宗慕華認爲合適的時間,渡人劫。
如宗慕華所言。
所謂人劫,便是這種方式重獲新生,真正爲人的一個關卡。
踏過去,再世爲人。
過不去,魂飛魄散。
陳陽心裡忽然有些惱火:“前輩,你真覺得這種手段,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
宗慕華無所謂道:“人固有一死,他們是因爲心中執念,走上這條路,非我逼迫。”
“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隨時來找我。你在俗世的一切牽掛,我都可幫你妥善安排。”
陳陽冷笑:“多謝前輩好意。”
宗慕華對他一笑:“我很希望,我們有合作的機會。我也相信,你一定會來找我。”
“你的劍法,很簡陋……”
“謝前輩好意,劍法上,我還是自己研究吧。”
陳陽打斷他,並不想從他這裡拿任何的好處。
宗慕華也不介意,繼續說道:“劍法並非一蹴而就,但努力和堅持不會欺騙人。即使是最簡單的招式,練一千遍,一萬遍,也會給你帶來驚喜。這是最蠢的辦法,而非指導,你可以試一試。”
……
茅山,乾元觀。
明一,雲霄,與金圓。
三人看着端坐不動的南崖,面無表情。
雲霄道:“南崖,爲何要這麼做?”
“殺了陳陽,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將大山當做法外之地,你這麼做,是要將道門的規矩視爲無物嗎?”
南崖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覺得,我殺得了他嗎?”
“他沒死,活的比誰都滋潤。”
三人意外。
沒死?
看南崖這幅表情,不像是說假話。
而且,這種時候,欺騙他們,也沒有意義。
不管是否欺騙,事情發生在大山之中,他們最多隻能憤怒的衝他吼一吼,而不能對他有什麼具體的處罰手段。
“這段時間,我將閉關,不參與這些事情。而南山道觀,延遲年後開觀。”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南崖說完,便是起身離開。
三人沒有攔他,等他走後,三人對視一眼。
“他說的是真的?”
“不像是假的。”
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怒吼。
“南崖,我道門怎有你這樣無恥之人!”
“玄陽領你去隱修洞府,你卻趕盡殺絕!”
屋外,明北憤怒吼道。
三人聞言,急忙出去。
便是看見,明北手中一柄長劍,遙指南崖面門。
“明北,把劍放下。”明一輕喝,走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明北臉色變幻,有些精彩。
幾秒後,他問:“真的?”
“嗯。”
明北將劍收了起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玄陽沒死?
反而擺了南崖一道?
這一切,都是玄陽故意弄出來的?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陰險了?
他不由的看向南崖,這貨,居然這麼容易就被坑了?
沒腦子的嗎?
似乎察覺到明北目光中所蘊含的意味,南崖面龐微抽兩下,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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