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前往茅山的路上,陳陽接到了玄真的電話。
“南崖的事情我聽說了,軍部已經調人過去,江南道門這一邊,也一定會出動最大的力量。”
“他這次犯了大忌諱,沒有人敢保他的,他現在就是亡命之徒,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陽問:“師兄的意思是…”
“別參與。”
玄真把他後面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陳陽道:“師兄,我有分寸。”
玄真道:“你的手段我見過,但是南崖的手段誰見過?你要知道,他以前也曾屠過龍!”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能把他逼到這種程度,你們必須要做好被他報復的準備。”
南崖這種人,輕易絕對不會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對於情緒的把控,更是到了一種令人暗感恐怖的地步。
就是這樣一個,做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小心慎重如老狗的傢伙,竟然會當着明一幾人的面殺人。
更是斬殺一名茅山大真人。
所有得知消息的人,第一反應都是震驚,不相信。
但凡是與南崖有所接觸的人,都難以相信,這樣一位和藹的真人,竟然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舉動。
而他們也更加的知道。
平時越是冷靜剋制的人,一旦爆發,那將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我必須得去。”陳陽說道:“他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不怕他的手段,我怕的,是他不敢出現。”
玄真嗯了一聲,說道:“多小心。”
“嗯。”
“我今晚去多瑪羣山,這段時間多瑪羣山信號會屏蔽,如果有事情,直接聯繫玄玉。如果聯繫不上,就去上方山找師傅。”
“去多瑪羣山幹什麼?”
“南崖挖了龍骨,我負責鎮守。”
他道士和軍人的兩重身份,在遇見這種事情時,總是走在最前面。
而且,多瑪羣山的事情,就是他處理的。
陳陽哦了一聲,又簡單聊了幾句,便是與他告別。
他很想說,南崖並沒有挖龍骨,但這種話,這種時候,怎麼都不能說。
軍部該走的程序,必然要走。
將雜亂的心思收斂,陳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望向窗外,景色快速從眼前掠過。
南崖的反應,令他始料未及。
而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南崖他究竟是怎麼從明一五人手中,逃掉的。
若是無人相助,僅僅依靠他個人之力。
那,這份臨場應變的能力,真的太可怕了。
陳陽來到茅山,山下景區依舊處在封閉狀態。
對外說法自然是修路,或是道觀修繕。
過了警戒線,便是可以看見,相隔百米,就有一名着裝普通的男人站立,雙眸如鷹的掃視着。
這些都是軍部的人。
97號的人,也隱藏在其中。
他們負責封鎖茅山。
但茅山之大,豈是這點人力能夠徹底封鎖的?
南崖執意想走,根本攔不住。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南崖逼入茅山深處,卻無法主動的探尋到他的痕跡。
“陵山,陳玄陽。”
見那幾個便衣走過來,陳陽主動亮了身份。
對方取出對講機,聯絡了幾句。
接着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上的照片,再看陳陽,對比後,點頭道:“陳真人。”
陳陽道:“我上山。”
對方道:“真人慢行。”
他直奔乾元觀去。
乾元觀外,一派肅穆的氣氛。
偌大的乾元觀,門庭之外,全是弟子。
而在漢白玉的臺階下,放置着一口棺材,棺材裡,便是裴崇喜的屍體。
棺材前供桌上,香爐中燃着香火。
弟子麼緘默無聲,眼中盡是憤怒。
陳陽掃了一眼,只看見雲霄,其他幾人都不在。
雲霄也看見他,走過來道:“來了。”
“嗯。”
陳陽向旁邊做去,問道:“能找到嗎?”
雲霄道:“三宮五觀齊出,茅山道場也幫忙搜尋,三位大宗師已經入了茅山……”
陳陽道:“能找到嗎?”
雲霄頓了下,搖頭道:“不知道。”
陳陽點點頭。
人力再多,找不到也是白搭。
當初玉成子跑進茅山,也是一樣的情況。
但玉成子蠢,也過於自信,築基後,就覺得天下之大皆可爲,竟然主動冒頭。
同樣的錯誤,陳陽覺得以南崖的謹慎,不可能犯。
所以,只要南崖自己不冒頭,就算三宮五觀齊出,也難以搜尋到南崖一丁點蹤跡。
“你有辦法嗎?”雲霄忽然問道,帶着一絲期待。
陳陽手段許多,說不定就有辦法。
“沒有。”陳陽搖頭。
他也不是萬能的,能有什麼辦法?
雲霄道:“我們當時趕到南山道觀,他已經死了,有普通人在場,有所顧忌,雖然當時也覺得古怪,但……”
但是誰能想到,場面變得如此之快。
南崖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就殺了一人。
用果斷的殺性,讓他們有所顧忌。
陳陽道:“師叔想過沒有,南崖爲什麼會假死?”
雲霄道:“他從多瑪羣山離開後,去了一趟崆峒山。”
“什麼意思?”
“崆峒山通天觀,是命字門道觀。”
“觀棋幫他測了命?”
陳陽擰眉道:“他就不怕折壽?”
“而且,他好好的去測命做什麼?”
雲霄道:“他是築基修士,自身對危險有一絲感應。恐怕,就是有了這種感覺,纔去測的命。”
“至於觀棋……他與南崖,關係莫逆。”
陳陽還是不解:“既然他測了出來,爲什麼還回來?”
雲霄道:“一切都是你我的猜測,誰也不知道事實是什麼。而且現在關心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陳陽嗯了一聲,看向茅山方向:“我進去一趟。”
“小心。”
“嗯。”
陳陽沒有停留,直奔茅山而入。
半個小時後,他進入茅山。
天色,也接近傍晚。
陳陽左手抓着令旗,右手按住劍柄,逐漸深入。
“我如今處在魚躍龍門與無垢之間,距離築基看似一步之遙,實則如天地。”
“但有令旗在手,築基想要傷我也難。”
“何況我還有掌心雷,可不借符篆,隨心而動。”
“即使不敵,我還有十方鞋,關鍵時刻跑路保命不是問題。”
天色暗了。
陳陽還在茅山裡轉悠着,其他道長也是一樣。
而南崖,則是從山洞裡走了出來。
“陳玄陽應該來了纔是。”
“怎麼還沒有找到我呢?”
他留下,主要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調整狀態。
第二件事,印證一下心中的猜測。
他猜測,陳陽的秘法,短時間恐怕無法施展。
他從中午到現在,數個小時。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讓陳陽趕過來。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陳陽秘法的厲害,但他聽說了。
錢塘江,一劍之下,劃江一分爲二。
東海,一人之力,斬殺龍鯉。
他能護法白青山,安然無恙的走蛟成功,纔是最讓他忌憚的。
他現在就是想確定,陳陽的秘法,究竟還能不能施展。
“陳玄陽,你的秘法,也並非無限制啊。”
南崖忍不住大笑。
如果陳陽的秘法,真的可以隨時隨地的施展,那他待在這裡,必然不安全,被找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而現在,他差不多可以確定。
陳陽暫時沒有能力施展秘法。
確定這一點,南崖心情大好。
“這世間,若說誰最瞭解你,那必然是我。”
他對陳陽,真的可以說是非常瞭解了。
他通過蛛絲馬跡,判斷出陳陽的秘法,需要信仰加身。
今天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以自身安危爲代價,來確定陳陽暫時無法施展秘法。
“茅山,世人只知此地洞天福地,誰人知這裡也是一處險關。”
他望着逐漸被黑暗籠罩的茅山,慢慢的退回了山洞中。
不着急。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他有的是時間,和這羣茅山道士好好的玩一玩。
時間一晃,便已經是第二天清明。
陳陽的雙肩,荷葉巾,滿是晨露。
一夜的搜尋,沒有尋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料想其他人也是如此。
下午時分,陳陽回到乾元觀。
他看見了明一幾人。
幾人臉色略有些疲倦,顯然也是剛回來不久。
“找到了嗎?”雲霄上前詢問。
陳陽搖頭。
雲霄唉了一聲:“他可能已經離開茅山了。”
陳陽道:“軍部鎮守茅山的出口,他出不去的。”
雲霄道:“除非軍部用築基的修士鎮守,否則南崖就算悄悄離去,也沒人能察覺。”
陳陽問:“他會走嗎?”
“會。”雲霄肯定道:“他不會留下來的,他一定會走,然後徹底從我們眼前消失。”
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受到南崖的報復。
一明一暗,他們在明,南崖在暗。
“我去山裡繼續搜,你們先休息吧。”明一丟下這句話,站起來,又朝着外面走去。
“我陪你,師叔。”
明一看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兩人離開乾元觀,進入茅山。
行走一段距離後,明一道:“南崖如果活着離開,以後,江南很難再太平。”
“我懂。”
但是,就算懂又如何?
就算他知道南崖可能會對他們的人生,對江南道門,造成怎樣的影響,又有什麼用?
現在人在何處,都不知道,怎麼去抓?
“裴崇喜的死,責任在我。”明一繼而聲音低沉的說道。
陳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明一道:“我太大意了,爲了將影響降到最小,我纔沒有請大宗師。若當時能有一名大宗師在場,也不至於讓他逃了。”
他更後悔,當時應該果斷出手,不該因爲他以普通人性命相威脅,而進一步妥協。
但後悔也無濟於事。
他現在只能盡全力去補救。
兩人再入深山,依舊一無所獲。
時間一晃,便是過去了兩天。
這兩天,茅山三宮五觀,所有真人全部入山。
周邊的道觀,也紛紛來人,加入搜尋行列。
97號和軍部,心有餘力不足。
簡而言之。
他們將南崖弄丟了。
一場粗糙卻完美的計劃,因爲南崖的謹小慎微,從而被破了局。
整個茅山,都好似籠罩了一層陰霾。
德祐觀本打算等到抓住南崖,再爲裴崇喜辦理身後事。
沒想到連續兩天,都沒有搜尋到。
但是送別法會還是要舉辦的。
舉辦送別法會當天。
南崖從山洞走了出來。
他望着德祐觀的方向,輕輕一笑,腳下如有輕鴻,向着深山前去。
再向前,便要跨入真正的深山之中。
那裡有羣妖,個人之力在其中難以應付。
而就在他剛剛走出不遠,腳步突的一頓。
然後,慢慢轉動脖子,看向身後左側某一處。
那裡,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人影,緩緩的走了出來。
“南崖真人。”老者微笑喊出他的名字。
“何圖。”
南崖表情不變,只是細微調整了一下附着在地面上的腳掌位置。
“別緊張。”何圖道:“我不是來抓你的。”
他站定在南崖身前十米不動,以此告訴他,我對你沒有危險。
他道:“你是打算離開茅山了嗎?”
南崖道:“何宗師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何圖道:“如果我說,我是碰巧來這裡,你信嗎?”
南崖不語,他信纔有鬼。
“這裡。”何圖指着他身後的山洞:“曾經是玉成子居住的地方,我過來轉轉。”
南崖問:“然後了?”
何圖又指了指正前方:“那裡,是茅山關。”
南崖問道:“與我何干?”
“呵呵,沒什麼關係,沒什麼關係。”何圖笑笑,揹着手,轉身就走了。
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南崖似的。
真到他走出南崖的視野,南崖才慢慢的將身體挪正。
茅山關…
他本來就打算去那裡。
但是現在,何圖卻似乎也希望自己去那裡。
“借我的手,替你做事?”
南崖內心冷笑:“就怕你沒這個能力,掌控的住我這隻手。”
茅山關,向來禁止任何人進入,包括修士。
除非特定時候,否則一旦被發現,有人硬闖,或是偷偷潛入,都會受到責罰。
當年三茅祖師以符篆之法,聯手將茅山羣妖鎮壓,以那處山谷爲點,形成茅山關。
茅山關羣妖匯聚,勢力複雜而龐大,偶能見到有妖從中出世。
而茅山關中,有靈物數十。
這些靈物,受茅山道長囑託,肩負鎮壓茅山關重任。
雖然其中已有不少靈物,陽壽已至。
但這麼多年來,每逢茅山關有動亂,總有轉世靈脩出現,繼續履行前一世的諾言,繼續鎮守着茅山關。
距離上一次茅山關動亂,已經快有三十年。
而這三十年,茅山關,再沒有出現一位轉世靈脩。
或許已經出現,但身份始終沒有透露。
南崖猜測,何圖便是想讓自己出手,動亂茅山關。
至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南崖一時間倒是難以判斷。
一路思索着,南崖向着茅山關的方向前去。
雖然有被何圖當刀使的跡象,但他也並不在乎。
即使沒有何圖,他也還是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