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學院最北面,三面被蔥鬱樹林環繞的校醫院顯得格外的幽深。如此幽僻詭異之處,此刻一位少女卻緩步走來。
少女穿着騰龍學院標誌性的校服,繫着藍色領帶的白色襯衫和深藍色格子百褶裙,腳踩一雙白色板鞋,雙腿白皙而修長,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高高地紮起一個馬尾,隨着她沉穩的步伐,微微擺動。
寒凌玥毫不猶豫地從校醫院一側的小路走進後面幽幽的密林,精緻如瓷娃娃一樣白皙如玉的臉上始終淺笑吟然,似乎此處的陰霾也因爲她臉上柔和的淺笑而淡去了幾分,多了幾分陽光。在校醫院背後有一扇破舊的門,滿是風霜侵蝕的痕跡,還有常年不見陽光而生出點點青黴。
她翻手取出一根針,在已經滿是綠鏽的鎖眼裡輕輕一撥弄,咔嚓一聲門打開了。略顯狹小陰暗的房間裡站着一個和她一模一樣,除了那面無表情的臉,就像是照鏡子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鏡,你去吧!”寒凌玥毫不驚訝,微微一笑,對着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說道。當她的話音落下,眼前表情木然的人彷彿是木偶活過來了一樣,掛上了她臉上慣有的清淺笑容,淺淺一笑:“是,主子!”
寒凌玥頓時一陣惡寒,摸摸手上的雞皮疙瘩,趕緊上前幾步將視線轉離。雖然都已經這麼久了,但是看到鏡頂着自己的臉給自己行禮的樣子,她還是覺得萬分不習慣。等身後的門關上,她才輕舒一口氣,伸出纖纖玉指在牆上一處一點,難以察覺的咔咔聲響起,牆面向後退去,露出了一個黑呼呼的通道,她邁步向着下面走去。
黑暗中寒凌玥的腳步沒有絲毫的猶豫。八年多的時間,這條路已經走了上千回了。自從八年前下了那個決定,爲了變強,繁忙的學習幾乎佔據了她所有在學校的時間。她不願被人知道這一切,因此,有了鏡的出現,在她進入此地學習的時候,代替她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通道的盡頭,是與通道同樣材質的銀色牆面。寒凌玥手指在牆上一點,右邊出現一個熒紫色控制板。她輸入密碼,綠燈亮起,一道紅色的射線掃過虹膜,金屬牆面向着左邊滑去,露出了廣闊的地下空間。乾淨寬敞的空間用玻璃隔開,擺放着各種冷冰冰的儀器,跳動着各種顏色的指示燈。
最外面的玻璃室中,一個穿着白色實驗服的男子正專心致志地看着顯微鏡裡面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寒凌玥的突然出現。
寒凌玥一腳踩上那光可鑑人的地面,不禁暗暗腹誹。有潔癖不奇怪,但是潔癖到這種奇葩程度就讓人受不了了。這大理石的地面這麼光亮如鏡不是磨出來的,而是這幾年的時間硬生生地被做清潔的人一天三遍,用拖把給硬生生擦出來的。
放輕腳步走進玻璃門到了男子的身後,她突然一笑雙眼彎彎彷彿月牙一般,閃爍着惡作劇的光。
“舅舅!”她大聲地湊到他耳邊大聲一喊,同時還雙手重重地在桌上一拍。幸好這桌子與地面連接,還是特製的超級合金,不然這桌面上的東西非得震起來不可。
齊卿書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寶貝地護着手裡的玻璃皿,眼底跳動着熊熊的怒火,咆哮道:“寒凌玥!”
寒凌玥微笑着看着眼前發狂的男子,純淨清澈的眼底滿是無辜,隱隱地閃爍着得意。看到這樣乾淨到了極致的眸子,瞬間,齊卿書冷靜了下來,果然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
兩人四目相對,大眼瞪着小眼之際,身後的玻璃門再一次被推開。一個銀髮蒼蒼的老人卻是精神矍鑠地走進來,紅潤的臉上沒有絲毫屬於老人常有的疲態。
“凌兒,你又在逗你舅舅了!”語氣略微的帶着責怪,但是仔細看來,老人眼中有着隱隱的戲謔笑意,看着因爲他的話驟然臉色微微一變的男子,心中微微感慨。沒想到冷漠到毫無人氣卿書也會有和正常人一樣會發怒的一天。
寒凌玥眼中的笑容更深,嘴上卻是嘟着故意不滿道:“哪有呀外公!我只是看舅舅太專注了,怕聲音太小他聽不到而已。”
狡辯,赤裸裸的狡辯。齊卿書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又恢復了那張冷漠毫無表情的臉,真是白瞎了他那張長得帥得沒天理的臉。寒凌玥心中暗暗腹誹。
“好了,玩笑就開在這裡。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今天就是你進行考覈的日子。如果今天你沒有考過,下一次考覈將在半年之後!”齊昊的笑容收斂起來,不復剛纔那張慈愛的臉,前所未有的嚴肅。
寒凌玥臉上的表情從愕然一閃迅速轉變到些微的緊張最後變爲鄭重,笑容收斂同樣嚴肅看着齊昊回道:“外公,我準備好了!”
齊昊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自己的外孫女,臨場不亂、鎮定自若。
“那好,考覈現在開始。卿書,你帶她去進行考覈。”說完就轉身離開,就剩下齊卿書和寒凌玥。
寒凌玥的臉色一片沉靜,眼底淡然,深處卻不時地閃過些微的緊張。這次的考覈,不同以往。以往的學習的,屬於大家族子弟都必須學習的東西,要求不高,就算是她選擇的項目衆多,難度等級相對一般標準高很多,她也自信滿滿。
最高的等級,家族要求也只是通曉,並精通其中一兩樣,並不要求在每一個方面都精通。畢竟人的精力都有限。
在一年多以前,作爲世家子弟必須學習的文化、藝術、社交禮儀等,她都已經以優秀的成績考覈通過。
古武方面,對作爲少主的要求並不高,只要在十六歲能夠突破赤焰訣一層。這一點她早已經通過,九歲的時候就已經突破了第一層,把外公給嚇了一大跳,如今已經是第二層巔峰。
她唯一擔憂的就是,醫術方面的考覈了。
綺裡家族以醫傳家,作爲家主可以武功不高,但是醫術卻不能低。特別是她當初頭腦發熱,一下選擇的最高等級的訓練,考覈自然也是最高等級的。
雖然她當下的醫術已然不低,不管是外公,還是冷漠的舅舅都說她是千年來難得一遇的醫術鬼才。但是真正到了考覈的時候,縱然是學醫八年多,又是天賦超羣,基礎紮實,第一次她心中因爲考試有了忐忑。
今天是是否有資格成爲綺裡世家少主的考覈,也是要成爲綺裡家少主必須進行的醫術考覈。宣佈考覈之前沒有任何的預兆,這就要考驗人的心裡素質好不好了。內容也不會知道是什麼,每一代的準繼承人都不相同,而且考覈的內容之後也不許泄露分毫。
不過一次考不過半年之後可以再考,一共有三次機會。只是,每次考覈的難度成幾何倍數的增加,初次測試的難度則是根據當初選擇的難度等級來決定的。
無聲地跟着齊卿書向最深處走去,最裡面是一間足有百平米的房間,房間只是稀疏整齊地排列不過二十多個金屬窗。左邊相鄰的房間,稍微小一點,中央是一長排用泥土砌成,成三階階梯狀的竈臺,約有百個左右,牆邊的鐵架上堆放着大量的陶罐。與此房間相連通的一間稍微小一點,其餘三面都做成了成原木棕色的木櫃,上面佈滿了帶着拉環的小抽屜,卻沒有任何的標識。很顯然,最先的一個是病房,餘下的這兩個一個是熬藥的房間,一個是藥房了。
齊卿書帶着寒凌玥走進病房,拍拍手,從病房旁邊的一側小門,一個個穿着白色衣服,臉也裹得嚴嚴實實就只露出兩個眼鏡的人走進來。
每兩人擡着一個擔架,擔架上面的人昏迷着,不過就是在昏迷中也是滿臉的痛苦,臉色極爲難看,各不相同。相同的就是他們的氣息都是幾近於無,仿若不小心抖一下,那微弱到難以察覺的氣息都會消失不見一般。
不一會兒,十八個擔架擡了進來,白衣人將他們依次擺放在金屬牀上,就悄然無聲地退下了。就在最後一個準備關上那道小門的時候,齊卿書突然望向了他:“把第十八號給擡上來。”
白衣人恭敬低頭,轉身很快又擡了一個擔架上來。看見最後一個擔架上的人,寒凌玥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已經消失,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擔架上的人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樣子,渾身瘦弱不堪,不同於先前的人表情痛苦,反而異常平靜,只是他的臉色卻是青紫難看得嚇人。
牆角的門關上了,齊卿書才望向寒凌玥,聲音冷漠冰冷,沒有任何屬於人的氣息:“四個時辰,十八個人完成所有治療,脫離危險。最後一個,解掉他身上的毒。”
“你……”寒凌玥收回最後一人身上的目光,瞪大眼睛氣憤地看着齊卿書,眼裡的怒火幾乎要跳動起來直接將他焚掉。這十八個人,只是憑着望聞問切中的觀望之術,就知道他們垂危到或許下一刻就會死去。
不過這不是關鍵,那十八個人,她用不了一半的時間就能夠將他們給救好。這是她的自信,這樣的病人,放在一般的醫院裡根本搶救不及。
關鍵的是那個滿臉青紫的人。如果她所料不差是身中劇毒,還是混毒,所中之毒絕對不下於三十種之多,此刻只是因爲各種毒在身體裡相互牽制纔沒有發作。這樣的人,只要一不小心破壞了他體內毒術的平衡,立刻就會毒發身亡。
中了這樣的毒,沒有根據毒理相生相剋進行分析,根本不能輕易出手。別說讓她治療了,就連在這麼短時間裡能不能夠分析出毒藥的種類都是萬分困難的。
所以,這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考覈。這根本就是刁難,赤果果的刁難。同時可以想象,這次失敗之後,下次考覈難度翻倍,會是怎樣的情況。
齊卿書卻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順手將一個已經漏光的沙漏反手過來,打斷了寒凌玥的話,“考覈已經開始,如果這次不過,下次就是……三十六,不,是三十八個人!”最後四個字,他破天荒地勾起了嘴角,眼中笑意閃爍。
寒凌玥氣鼓鼓地看着他嘴角揚着幸災樂禍的笑走出去,到嘴邊的話什麼都罵不出來了。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向着第一個病人走去。不管考覈的結果是否已經註定,但是她既然接受而來這次的考覈,那麼到了她手上的病人,她就必須全力以赴。這是她的信條。
爲了準確快速的診斷,今日她拋卻了懸絲診脈,向着第一個人走去。邊走,邊拿出薄如蟬翼恍若無物的天蠶絲手套帶上,不至於讓對接觸陌生人難受的她因心理原因而造成誤診而出現不她不希望的結果。
只是,當她的四剛搭在身前人的手腕上時,感知中的十八道微弱的呼吸,第三道呼吸驀然消失。寒凌玥心裡一顫,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