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報應嗎?因爲她殺了太多的人,造下太多的孽,所以,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留不住?
凌若夕冷冷的勾起嘴角,“我不信!不信!”
什麼是命?什麼是緣?
這是她的孩子,它就在她的肚子裡,還沒有出生,怎麼可能死去?
屋內很快就傳出了乒乓乒乓的巨大聲響,背靠着房門的紅衣男人,苦澀的閉上了雙眼,心頭萬千悲痛,默默的在心尖流淌。
凌小白蹲在地上,哭得無聲,他不明白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爲他以前嫉妒弟弟妹妹搶走了孃親的關心,所以纔會把他們奪走嗎?是他的錯嗎?
每個人都在心裡自責着,懊惱着。
悲傷的氣氛,持續到深夜,雲井辰沒有用膳,他的心思全都撲在了屋內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是否平復了?是否平靜下來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可是這種安靜,卻讓人無端的感到害怕。
“壞蛋叔叔,”凌小白頂着紅腫的眼睛,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襬:“弟弟和妹妹真的離開了嗎?”
他直到現在,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啊。”雲井辰澀澀的應了一聲,眸光深沉。
“爲什麼?爲什麼啊?”凌小白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雲井辰無力的擡起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他和我們沒有緣分。”
這樣的解釋,乾澀且空洞,凌小白再也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扯着嗓子開始乾嚎。
三王府內燈火通明,和北寧帝談論完政務的鳳奕郯在回到府邸後,便聽說凌若夕甦醒的消息,他原本打算過來探望她,卻在見到門外,緊緊相擁的父子時,這個念頭默默的被他拍開;
凌若夕的身體情況,他有耳聞,如今,她或許很難過。
鳳奕郯收回了前進的步伐,轉身離去,他想,這種時候,不適合他一個外人現身。
子夜時分,雲井辰好不容易把凌小白哄到睡着,親手在廚房裡爲凌若夕做了清淡可口的米粥,擡手敲了敲房門:“若夕。”
屋內依舊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靜,一點聲響也沒有傳出來。
他不安的擰起眉頭,“若夕,不管怎麼樣,你不能拿自己的身體胡鬧。”
他知道,她能聽見自己的話。
“吱嘎——”緊閉的房門,緩緩開啓,漆黑的房間裡沒有燭光,只有零星的月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
凌若夕着一身白色的褻衣,神色淡漠站在門後,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如一泓死水,波瀾不驚。
雲井辰的心臟有些抽痛,可他還得強顏歡笑,“嚐嚐本尊做的米粥,味道不錯。”
他自顧自的走到桌邊,將蠟燭點燃,昏暗的燈光驅散了這滿室的漆黑。
凌若夕怔怔的看着他忙裡忙外的身影,眸光不停顫動,似乎有萬千的情緒正在翻涌。
“坐。”雲井辰上前去攙扶住她的手臂,絕口不提白日的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凌若夕沒有反抗,順勢坐在椅子上,她機械的將碗裡的米粥喝光,然後,才彷彿做出決定似的,出聲道:“就算沒有脈搏,也不能證明寶寶是死胎,對麼?”
她平靜的語調,讓雲井辰心頭咯噔一下,淺薄的眼皮微微擡起,仔細的端詳着她的神色,想要弄清楚,她問這話的真實意圖。
“沒有脈搏,很有可能是胎兒的生命力正在減弱,所以無法察覺到。”凌若夕自言自語的繼續往下說。
而云井辰心裡不詳的預感也正在加重。
“唯一能夠證明是死胎的方法,就是讓孩子出生。”她眸光決絕卻又十分堅定,像是在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若夕……”雲井辰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可若是等到足月再讓寶寶出世,沒有及時得到救治,它很有可能真的變成死胎。”凌若夕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手掌輕輕撫摸着肚子,她的寶寶怎麼可能死掉?明明它就在這裡!
“夠了!”雲井辰隱隱猜到她想說什麼,可他絕不可能同意!“你今天很累,早點上牀歇息,別胡思亂想。”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口氣不太好,他艱難的緩和了語氣,努力想要表現得更加溫柔。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
。”凌若夕擡起眼皮,直勾勾盯着他,那雙眼睛裡,蘊藏着的,是不惜一切的決絕和瘋狂!
是,她說到這個地步,雲井辰怎麼可能猜不到她真正的想法?
“若夕,有些事不能強求。”他半蹲在凌若夕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柔荑,“它和我們或許欠缺一些緣分,你還很年輕,調理好身體,寶寶將來一定還會有。”
“我已經決定了。”凌若夕固執的不願去傾聽他的話,“雲井辰,這是我的決定,我很冷靜,但凡有一絲機會,誰也不能剝奪我的孩子出生的權利!”
她說得斬釘截鐵,可雲井辰卻聽得肝膽俱裂。
“你瘋了!”他驚呼道,臉上滿是不贊同:“它已經死了,就算你想要強行把它生下來,它也不可能活着!”
“不試試,誰又知道?”凌若夕的態度沒有絲毫的鬆動,她決定的事,哪怕是神,也不能阻止。
對上她那雙決然的眼睛,雲井辰剎那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他想,他應該把她打暈,然後給她灌下紅花,讓孩子流掉,也免得她再生出這些驚世駭俗的想法。
可凌若夕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她緩緩彎下腰,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得十分緩慢:“雲井辰,你如果敢做多餘的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這話太重,重到雲井辰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鑽心的疼在骨髓裡瀰漫着。
“若夕……”她這又是何苦?意外他們誰也不想看見,誰也不願發生,可事實就是事實,人力要如何去阻止?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我不信命,我的孩子不可能會這麼脆弱,它應該是天底下最頑強,最堅毅的寶寶。”凌若夕固執己見:“如果不是我自負到以爲靠着自己,可以完成對藥王谷的報仇,可以終止掉一切,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就當我在做困獸之鬥,在自欺欺人,我只想試一次,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賭一賭。”
如果就這麼放棄,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身爲母親,她是失職的。
雲井辰頓時啞然,他沉默了許久,理智和情感正在做着劇烈的爭鬥,最終,他選擇了妥協:“你打算怎麼做?”
“催生。”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從她的嘴脣中吐出來。
“好,可是,如果這個辦法會對你造成危險,本尊隨時會阻止,哪怕你會恨本尊。”這是他的底線,也是他唯一的堅持。
凌若夕忽地一笑,那好似百花齊放般的美麗笑容,讓雲井辰深感挫敗。
罷了,她瘋了,他陪着她一起又有何妨?
更何況,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謝謝你。”凌若夕用額頭抵住他的眉心,語調略帶顫抖,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驚世駭俗,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信賴她,呵,這樣的男人,讓她怎能不愛?
第二天,雲井辰揉着疲憊的雙眼找到小一;
峻拔的身軀懶懶的斜靠在房中的椅子上,薄脣微啓:“你可有催生的法子?”
“什麼!?”小一嚇了一跳,“雲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若夕的意思,她認爲,寶寶或許還沒有完全失去生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雲井辰平靜的開口,從他的話語裡,很難聽出他真正的想法。
小一臉色大變,“這……”
“看樣子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他的反應,無疑證實了凌若夕的猜想是對的。
“沒錯,”事到如今,小一也只能點頭承認:“可是,就算有一線生機,胎兒沒有脈搏也是事實,它就算還活着,恐怕也活不了幾日,不可能熬到足月生產的那一天。”
他之所以沒說,只是不希望給了師姐希望後,又將她打入地獄的深淵,那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出口。
雲井辰目光幽幽,可他的心裡卻也浮現了一絲期望:“你有催生的辦法嗎?”
“我不會。”小一的回答太過迅速,反而顯露出了幾分心虛。
“本尊和若夕對這個孩子期待了太久,那是我們的血脈,我們誰也不想失去。”他慢吞吞說道,神色略顯落寞。
如果可以,他怎麼可能希望孩子死掉?這個孩子,傾注了他所有的父愛,從它剛剛存在,他就一直在等待它的降臨。
小一面露一絲猶豫,“我不能這麼做,催生的辦法,不僅會讓師姐的身體元氣大傷,也會傷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真的有活命的機會,在催生後,它也不可能活下來!”
小一說得十分篤定,他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無情的刺中雲井辰心窩裡最脆弱,最柔軟的部位。
手掌黯然握緊,“是這樣嗎?”
原來,就連這一線生機,也只是一場妄想啊。
雲井辰總算知道,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滋味有多煎熬。
“是!催生所需的草藥,藥效太劇烈,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會一屍兩命!”如果有選擇,小一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胎兒離開人世。
但在這不知道真假的一線生機,和催生將出現的危機中選擇,他只能拋棄前者,來保護凌若夕的安危。
他想,或許他也是自私的,可只要是人,誰沒有一點私心呢?
就在雲井辰打算放棄時,房門外,忽然有一道虛弱的身影出現,墨色的錦緞,映襯着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如果不能催生,那強行剖開肚子生產,又當如何?”她氣若游絲的一句話,卻讓屋子裡的兩個男人同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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