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麥撐着頭,渾身幾乎要癱軟一般。離開了病房,人的心也空了。也許,人在絕境的時候總是會出現許多離奇的舉動,一些無用功,一些牛角尖,她還是不死心,又撥打易向西的電話。電話那頭依舊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這麼長時間,易向西都關機了。
什麼生意這麼重要?什麼會議這麼漫長?
她看看時間,按照時差來算,這時候正是法國的晚上,正是浪漫之都燈紅酒綠的時候。商業晚宴,觥籌交錯……那些尋常人等根本就不可能見到的大鱷們也許正在推杯換盞,談笑風生……華爾街的金融風暴,恆生指數,能源再生,每一次科技革命的大爆發……他們的話題總是宏大,總是遼遠……
可是,誰會關心一個躺在病牀上等死的小女孩?
她慢慢地掛了電話,看到車窗外飛速褪去的風景,“小喬之家”已經越來越近了。
昔日的美景已經失去了生機,開得那麼馥郁蔥蘢的梔子花也感覺不到什麼香味,還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黃角蘭……全靠這一大片香花維持着整個大片森林木屋的自然平衡,蚊蟲都消失了……
再前面是上百畝連綿起伏的生態莊園,據說,這裡的土地經歷了許多年的治理:前三年的時候,這裡全部是種草種草……然後,連根拔起,一茬一茬的割掉……這樣做的目的是治理原來土地上的污染和重金屬以及殘餘的化學農藥等等……
將有毒的土地變成了肥沃的良田,恢復了昔日的自然生態。三四年之後,纔開始在這片土地上耕種。
水稻、小麥、四季蔬菜、瓜果、牧場……這裡不僅出產四季常青的水果蔬菜,更有養殖場,雞鴨鵝,豬牛羊,兔子等等……據說,這裡的牧場生產的牛肉勝過日本號稱一流的牛肉……
這裡出產的一切東西全部供給“小喬之家”的使用,以杜絕任何污染侵害。爲此,需要維持一個極其龐大的生產團隊和服務團隊。
這一切,只是主人希望有一個很好
的生態環境,希望能有更高的生活質量。
喬小麥在來到這裡之前,做夢也想不到有錢人原來是這樣生活的——他們其實也怕污染,但是,他們可以自救。他們就算跟你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是生活方式也可以完全跟你截然不同。
她微微咬着嘴脣,心想,生活質量再高又能如何?你就算生活在火星上又能如何?人,其實終究還是全部都有一死。
她慢慢地走進去,家裡服務的工人們都迎着她,看得出,一個個的都很想問問小白的病情,但是見她的臉色,又不好開口。她非常溫和的讓衆人各自忙碌,然後,走到了自己的房間。
開放式的衣帽間勝過商場。
鞋架子上一排排的新鞋如賣場,絲巾架子上全是當季的最新款;放包包的地方更是讓所有女人眼花繚亂羨慕不已,首飾區就更不消說了,單單是那顆鴿紅血寶石已經足以笑傲羣雄……
很多女人只要看到這一個衣帽間,什麼都不必考慮,立刻就樂得飛飛的嫁了。
她不否認,自己也喜歡這些東西,也認爲這些都是值得女人擁有的好東西。甚至於那次在奢侈品店遇到冰冰,看到她臉上那種瘋狂的嫉妒,竟然也曾隱隱的歡樂——
真的,形式比人強!
錢也比人強!
你不得不承認,我們崇拜的那些成功者,王侯將相,大富豪們——我們真正敬畏的是他們本身麼?錯!是他們的錢,權!以及由權和錢所帶來的那種威嚴和崇高!
嫁給易向西後,她曾經非常深刻的體會到這種威嚴的高高在上的尊嚴和享受——
也許,當初就因爲這樣才肯妥協?也是原因之一?
她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深深地埋在那絲絨一般的光滑舒服裡。
漸漸地,漸漸地,夜色□□。
沒有亮燈,鴿紅血寶石在黑夜裡就像是一團燃燒着的火焰——那是世界上罕有的,獨一無二的一顆最最上等的紅寶石。
她慢慢地伸出手,將這顆
火焰般的石頭捏在手心。冷冷的,冰冰的,貼着肌膚的溫度,不知道是人體的溫度傳到了石頭上,還是這過分妖嬈美麗的石頭本身就具有了溫度……竟然奇異一般地散發出自然地淡淡的溫熱。
半晌,喬小麥再一次撥打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已經一遍一遍的重複,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決定不再打這個電話了,站起身,慢慢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滿屋奢華燦爛,可是,真要動手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少得可憐,根本不需要很長時間來收拾,一隻箱子足以。
她把東西裝好,環顧四周,又慢慢起身走到小白的房間。
霍比特人的童話世界依舊,小木屋,寬敞的花架,各種各樣的玩具童話書,還有爬滿整個牆壁的常春藤,牽牛花,以及四季常開的月季花……她們爭奇鬥豔地裝點着小女孩的房間。
小孩子在這樣的世界裡長大,真的是太享福了。
小白,小白,我從不願意剝奪你享福的權利,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可是,現在!!!
小白,既然你都不在這裡了,我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我就算活在這樣的錦衣玉食裡一輩子,成爲人人羨慕的闊太太一輩子……又算的了什麼?
我所有的一切,妥協、忍讓、屈服……現在都失去了基礎!
我所有的希望,寄託,現在都已經失去。
她站了許久,覺得雙腿發軟,身子一歪就倒在孩子的牀上,很快酣然入睡了。
專家們的第三次會診幾乎是王醫生強行召集的。第一次會診的時候,全國各地興致勃勃趕來的名醫多達三十人。到第二次會診的時候只剩下十幾個人。這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會診,只剩下了五個人。
五個人重新做了各種檢測報告,細緻到了最最微小的頭髮化驗,然後,進了辦公室。辦公室反鎖了,就連茶水小妹都進不去,只聽得裡面不時爆發出悶悶的拍着桌子的聲音,可想而知那爭執是多麼激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