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眼睛一亮,他似乎找到了其中的關節。說道:“卻不知道怎麼不讓孤失望?”
鄭綏低頭似乎地面上有什麼極其美妙的圖案一樣,他說道:“先帝已去,莫氏重立僞帝,不足以爲天下信服,我等已經尋到聖宗玄孫,年方三歲。不可以託付天下大權,殿下撥亂反正,爲黎氏恩人,願意以朝政託付於殿下。還請殿下免爲其難。”
朱厚煌暗道:“不過換了一張皮而已。只是鄭綏爲什麼對立不立黎氏如此的堅持。看他的樣子,我也不相信他是什麼忠臣。”
“不立黎氏不可嗎?”朱厚煌問道。
鄭綏說道:“不立黎氏則四方不附。安南雖小,卻不是任人吞併的。大明昔日在安南十數年,未能平定安南,殿下想在安南滯留多少年?”
“茲事體大。孤要與重臣商議一下。”朱厚煌不能立即下決定,他準備諮詢一下,身邊的臣子。
鄭綏退下去了。
朱厚煌將王陽明,阮潤臣,俞大猷等人全部找來,將鄭綏的意見說出來。朱厚煌問道:“王師意下如何?”
王陽明說道:“存亡繼絕是聖人之意,如此正好,安南民風彪悍。殿下想掌控安南,恐怕耗時良久,這纔是臣最爲擔心的,重立黎氏,則殿下去其名而得其失。”
“只是---”朱厚煌有些猶疑說道:“只是如此一來,將來安南有反覆,當會如何?”
朱厚煌對東雍的力量有着清醒的認識,平定安南之後,朱厚煌對安南的控制也強不到什麼地方,必須拉攏安南人士爲自己所用。以安南人治安南之法,統治安南。如果朱厚煌得了名分,將安南納入東雍的版圖。朱厚煌有名分大義還好一點。如果連名分都沒有,這些安南人憑什麼爲朱厚煌效力啊。
一旦東雍有個什麼閃失。安南恐怕立即就有反覆。
如此的安南要與不要,又有什麼區別嗎?
王陽明說道:“殿下,臣以爲數年之內安南是不會反覆的。安南從聖宗皇帝之後,戰亂不斷,正是民心思定的時候,殿下只要能安堵安南,應該沒有人會反對殿下,不過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不過,只要數年時光,安南對殿下就不是重心所在了。不知道殿下有沒有這個信心?”
朱厚煌心中一鬆,說道:“沒錯。”
朱厚煌出鎮東雍到現在,不過三四年而已。就擁有了這麼大的版圖,等數年之後,別的不說,在南洋的都城就能建造起來了吧。以都城爲中心,朱厚煌必定深紮根本,到那時候安南給朱厚煌帶來的利益也就不大重要了。
一想到這裡,朱厚煌心情放鬆起來,說道:“孤不過需要暫借安南數年而已,如果黎氏老老實實的配合,孤待小皇帝成年之後,還政於黎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啊。”
阮潤臣忽然說道:“殿下想還政。恐怕鄭綏他們還不敢?”
“哦?爲何如此?”朱厚煌問道。
阮潤臣是朱厚煌集團裡面唯一一個安南人,在討論安南人的問題之上,阮潤臣有比較大的發言權。阮潤臣說道:“殿下,黎朝是安南數一數二的盛世,黎太祖對抗大明,黎聖宗變法開邊,安南百姓對黎氏忠心耿耿,可以說民心在黎,士子之心,也在黎朝。鄭綏等人是開國功臣之後,對此有深刻的體會,在現在的安南,背棄黎氏不會得民心,即便是各地亂民蜂擁,也必先尊太祖之後,而後起兵。,所以,他們一定要殿下答應重立黎氏。方纔投效。而莫氏在根基上差了一點,他不大明白黎氏的名望,纔有弒君之舉。他們今日的舉動爲莫氏埋下了隱患。”
黎聖宗是一位好皇帝。
他爲黎氏留下足夠的遺澤,以至於現在安南百姓還在懷念他。
“你的意思是--”朱厚煌微微一頓,說道:“其實,鄭綏他們並不在乎誰掌控安南,如果孤掌控安南,又重立黎氏,名不正言不順,就會更加倚重他們。這樣他們纔會得到最大的利益,其他他並不希望黎氏真正的掌權?”
阮潤臣說道:“正是如此。”
朱厚煌這纔算是揣摩到鄭綏的想法。一瞬間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此一來安南不足爲懼。說道:“王師代孤去見鄭綏,與鄭綏談一談,重立黎氏,孤答應了,不過,黎氏朝廷之上,到底該怎麼劃分。王師替孤爭取一下。”
王陽明說道:“臣定不負殿下所託。”
王陽明立即去找鄭綏商議了。雙方進行了激烈的商討,最後達成了一致。
首先安南重立丞相一職,這一職由雍王任命。掌管安南所有事務。小皇帝只負責祭祀就可以了,並且黎氏送宗室子女十餘人爲雍王姬妾。王陽明也沒有問朱厚煌的意思,大筆一揮收下來了。其實按照黎氏的意思,是希望黎氏女爲雍王后。但是王陽明立即打了回票了,朱厚煌豈能爲了此事而廢后。
不過這些來到朱厚煌身邊的黎氏女,一旦有身孕定然一飛沖天,會有一個僅次於皇后的頭銜。
還有,王陽明確定,安南向東雍稱臣,並且雍王有資格調用安南官員。
這一條是王陽明加上去的。
王陽明作爲負責東雍所有政務的東雍長史,沒有丞相之名,卻有丞相之實。對東雍日益嚴重的人才缺口,不能無動於衷,所以他就將目標放在安南身上,安南也算是一個儒教化的國家,與大明的思想上並沒有太大的差距。對於越南與朝鮮這樣的國家,漢語讀寫是讀書人最基本的功課,這些人才幾乎能拿過來就能用,無法是語言有些方言味道。
對,對於這個時代的越南語與朝鮮語,就是方言而已。
不管怎麼說安南是一個大國,有足夠的人才儲備,安南又是在亂世之中,重武輕文。如果從安南抽調足夠的人才填補東雍的人才缺口,對東雍大大有好處。
不過有一點讓王陽明有一點憂心。
之前朱厚煌在東雍的人才,幾乎都是從大陸流過來,東雍本身並沒有多少人才,從朱厚煌環南洋遊蕩了一大圈之後。南洋的人才,也成爲了東雍人才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佼佼者就是王九川。而朱厚煌與皇位失之交臂之後,大批人才從東雍逃離,脫離東雍的幾乎都是中原士人,也包括王陽明一些弟子。
這樣一來東雍人才結構就有了很大的變化。
原本中原士人佔據絕對優勢的局面,一點一點被動搖了。或許這個局面持續下去,最終會導致東雍的人才都來着南洋各地。這樣一來,東雍與大明的和解就很成問題。
如果東雍政權大部分由南洋士人組成,朱厚煌的政策也不得不向南洋各地靠攏,這樣一來,東雍會不會化夏爲夷?還有大比例的安南籍官員在東雍之中,東雍會不會安南化?這也是一個問題?
不過有時間即便是飲鴆止渴,該喝的時候也必須喝下去。
王陽明在憂心的時候,鄭綏也在深深的憂懼。
在王陽明的壓制之下,鄭綏勉勉強強的守住了底線。但是他面前的絕對是一份賣國條約,他的手顫顫巍巍的下不去筆,不過他想起現在的局面,已經清化的形式,不得不長嘆一聲,心中暗道:“但願我的選擇是對的。”
這個結果,他已經反覆思量過了,是他們唯一能走的道路。也是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