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自己對自己說道:“我需要剋制。”說道:“朱卿坦誠相告,孤自然不會怪罪,不過天鍾法,關乎孤的開海大計,還請朱卿不要懈怠。”
“臣定當全力以赴。”朱裕說道。
朱厚煌可不敢相信朱裕到底有沒有全力以赴,心中暗道:“看來我要讓舅舅收買朱裕身邊的人問上一問了。”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隨即說道:“既然提起這個,孤就給朱卿說說,航海究竟對孤有多重要。”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孤出京的時候,帶了二十萬兩銀子,但是這個二十萬兩銀子,不過半年的時間,消耗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許大人下了一趟南洋,換來十萬兩銀子,雍國都無法維持下去了,毫不客氣的說,孤這個雍國就是建立這一道航線之上。沒有這一條航線,就沒有孤這個雍國。”
朱厚煌說得是真心話,爲什麼單單明朝時期倭寇之亂這麼厲害?而之前沒有。單單解釋成明朝禁海,而其他朝代不禁海是不恰當的。而是因爲這個時期,就嘉靖年間,海洋貿易的份額急速擴大,擴大到明朝本身,從皇帝到百姓都不適應這種誇大。故而纔有海盜勢力的急速膨脹。當然了一點也有其他原因,但是這個原因,這一條大航海時期的東西航線的最後一環,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沒有利益可圖,他冒着滅九族的風險當倭寇。
所謂的倭寇本質上不過是一些走私商人的集合而已。
不可否認,如果沒有這條航線如此大利益,朱厚煌不會請蕃臺灣,最少當初不會。開荒從來不是遊戲上輕輕一點就可以的。沒有這一條航線上源源不斷的利益,朱厚煌一輩子也不能將臺灣建設成什麼樣子。
“所以經緯度對孤來說非常重要。而且能使用他的人,也非常重要,故而孤令你爲府學山長,就是想讓卿培養出一批航海人才。”
朱裕心中腹誹,暗道:“何不用牽星術?”
中國古代的航海技術並不差,所謂的牽星術也是一種用天上星辰來定位船隻的方法。其實在航海應用之上,並不比經緯度差多少,特別是那些已經跑習慣的航道,甚至比用經緯度來定位更加方便。只是有一點問題,也是中國古代天文學的宿疾,就是重測繪,輕理論。如果要找數據,那顆星辰的具體數據,中國古代的數據甚至能延伸到春秋時期,但是對這些現象的解釋一直是力有未逮,或者說他們不想多解釋,在避諱着什麼。
牽星術也是如此,他只是一種經驗的總結。在探索過航道之後,記錄星辰的變化,就好像是走過一條路,幾乎路邊景色來確定路標一樣,如果沒有去過,那就沒有辦法了。而經緯度卻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有這個體系,理論上能夠支持你到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
這纔是朱厚煌一定要用經緯度而捨棄牽星術的原因,現在朱厚煌雖然蝸居一個小島之上,但是他時刻記着,自己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在爲未來的遠洋探險,做準備。
不過朱裕雖然不瞭解朱厚煌想法,但是他即便再不懂人情世故,但也不會傻傻的問出來這一件事情,他說道:“臣定不負殿下所託。”
“對了,還有本初子午線。姑且以大員爲準,不過我朝以北京爲正統,等過一段時間,孤會派人到北京測量,到時候改過來便是了。”
“是。”這不是什麼大事,與朱裕預料的相差不多。他便答應下來,卻不知道,朱厚煌這臨時起意的想法最後讓本初子午線有了兩條不一樣的,一個叫本初子午線是指大員這一條,而北京那一條被稱爲正初子午線,這是後話,也是這個位面後世地理要考的知識點。
朱厚煌微微一笑,說道:“孤知道朱卿能做好。”他稍稍一停頓,繼續說道:“只是西夷的地心說,愛卿驗證的怎麼樣了。”
朱裕說道:“雖然有很多地方符合天道,只不過還有很多地方必須測量。”一提起這一點朱裕都眉飛色舞,這一段時間,朱裕在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在澎湖還有大員都全部設立了觀星臺。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是一個極大的工程。
朱厚煌說道:“能不能製造出一個以太陽爲中心的渾儀。”
“以太陽爲中心的渾儀?”這個念頭一涌上朱裕心中,他立即覺得渾身都開始發熱了,甚至連修歷的事情,也不去想了。
無他,朱裕知道不管他怎麼修歷,以他一人之力,比不上京城之中,無數天文學家合力而爲的,也許他這裡還沒有修好,那邊新曆就已經出來了,故而朱裕對修歷的熱氣一點點的淡了下來,這也是朱裕對朱厚煌不滿意的地方。
不過朱厚煌這個想法,一下子讓朱裕找到了自己奮鬥的目標了。
中國歷史上渾儀是經久不衰的天文儀器,模仿天球,將太陽的運行軌跡,還有月亮的運行軌跡,等等標註上面,中國古代最好天文儀器,莫過於水運渾象儀了。即便是到後世也沒有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很多時候這些天文儀器不過是推演曆法的輔佐工具而已,但是朱裕知道,自己真能建立起太陽渾儀,以太陽爲中心標註各個天體的位置,並且最好能自動運行,仿照天地運行的軌道。自己絕對能名垂青史,不比創立一部曆法差。
朱裕臉色發紅,精神煥發說道:“臣定然竭盡所能,完成太陽渾儀,只是殿下,這府學之事,臣只是暫領,等有了人選,還請殿下準臣辭職,專心研究此事。”
“當然。”朱厚煌笑道。
也許有人說了,一個太陽系模型有什麼用處?對大航海有什麼用處?
或許是沒有什麼用處,但是朱厚煌願意資助朱裕,讓朱裕去研究這一切,因爲很多領域是相同,中世紀的瓦解就是在一次次的天文大發現之後,摧毀了很多神學概念,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世界是這樣的。
朱厚煌相信這些觀念在大明誕生,定然會給大明思想界帶來不一樣的衝擊。也許讓思想界有了新的發展方向。當然了即便什麼也沒有用,僅僅能培養出與自己世界觀一樣的人,朱厚煌就願意這樣做。朱厚煌覺得,天文學的發展,定然能引導其他行業的發展。
鐘錶的擒縱機構最早應用在什麼地方上,就是在水運渾象儀之上。朱裕想建立起一個完整的能運轉的太陽系模型,就需要攻克很多難關,定然能讓大明很多工藝得到發展,即便不能,也讓朱厚煌瞭解一下,大明最頂尖的加工技術,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地方。
其實朱裕本身這次研究就是一個科研項目。朱厚煌雖然不知道科學體系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該怎麼建立,但是他想只要朱裕出了成功,哪怕僅僅是一臺能用的太陽系模型。這次科研就算成功。朱厚煌最看中這樣的模式之中,有學者參加,有頂級手藝人的加入,也有數學思維的體現。
雖然朱厚煌沒有參加過科研攻關。但是他有信心以天文學爲基礎,建立起一個科學院,解決朱厚煌遇到的重重問題。在他看來,整個大明與科學最爲接近的就是天文學了。朱厚煌扶持朱裕,只是爲了種下一顆種子。一顆科學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