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真打？”
黃昏：“嗯。”
範閒，“理由？”
黃昏沉默了一陣，“不得不打，兩萬神機營的譁變我擔待不起，最主要的一點，我若不打，基本上就是等死了，說句讚美自己的話，我現在就是大明的岳飛，如果朱高煦和靳榮給我糧草支援，我在關西七衛駐守到開春之後，可以進入亦力把裡，將之收復。”
範閒點頭，“確實很像。”
又道：“你北伐瓦剌，功勞甚高，如今來到關西七衛，雖是圖謀遠大，又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之舉，算不得什麼大事，但你一旦收復亦力把裡，那麼聲望如日中天，你支持的太子殿下登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漢王殿下肯定不敢讓你這麼做。”
黃昏笑道：“所以漢王是秦檜？”
範閒嗯了聲，“差不多是這個局面。”
黃昏笑道：“可惜，我不會當岳飛，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我會出兵赤斤蒙古衛去搶糧草。”
範閒問道：“爲何不匯聚兵力去關中休養？”
黃昏哂笑，“你知道的。”
範閒點頭，“確實也是，得勝之軍沒有調令，擅自回腹地，對於君王而言是個巨大的忌諱，很可能被認爲想造反。”
黃昏說道：“所以我現在沒得選擇，只有打，然後大明內訌，但如此一來，就會給亦力把裡的納黑失之罕機會，讓他有時間收拾了歪思之後打造防線，如此一來，我大明要想平定亦力把裡，至少需要數年時間，甚至有可能望而不得。”
範閒點頭，“確實，鐵板一塊的亦力把裡，比瓦剌更難打。”
這是共識。
亦力把裡那邊的地勢實在是太複雜了。
黃昏沉默不語。
範閒繼續道：“打了之後，你想過你會有什麼結局麼？”
黃昏想了想，“大概貶官，一擼到底的那種，不過如此一來，漢王殿下要想再去爭奪皇位，也難了，畢竟這個事之後，陛下會更加提防他——敢做出這種事來的皇子，天子也懼怕。”
範閒嘆道：“兩敗俱傷啊。”
黃昏哈哈一笑，“局勢如此發展，已經不看利益了，都是爲了爭一口氣。”
範閒無語搖頭，“這樣罷，爲了儘可能的保證讓納黑失之罕畏懼我大明出兵而不敢去收拾歪思，我等下去找科多首，說服他明日出發，不讓亦力把裡得知我們國內的形勢，這樣一來，納黑失之罕就敢輕易去收拾歪思，雙方彼此掣肘，開春之後，大明還有機會。”
黃昏笑道：“然，雖然屆時我不再統兵，但有徐輝祖在，只要那時候納黑失之罕還沒有收拾掉歪思，我們就可以各個擊破，但我現在就是擔心這個問題，歪思雖然招徠了把禿孛羅，但納黑失之罕畢竟有異密忽歹達支持，實力佔優，他如果沒有了外部壓力，豁出去一切，很可能真正的統一亦力把裡，成爲當之無愧的王，到時候咱們大明也拿他沒辦法了。”
範閒一聲長嘆，“但願不會如此罷！”
黃昏起身，“如此，告辭。”
範閒起身，“我送你。”
黃昏樂道：“不用了，能否穩住亦力把裡互相掣肘的局面，就看你這個使節能否在亦力把裡瞞天過海騙過納黑失之罕！”
範閒嗯了聲，“我當盡力而爲！”
……
……
帳篷外，深諳大明官話的科多首聽了個一字不落，心中波瀾起伏震驚萬分，大明果然狼子野心，難怪大明天子態度那麼強硬！
因爲他知道關西七衛這邊的狀況了。
而且大明天子不好解決這個事情——一個權臣一個漢王，這也可能是大明朝堂上兩股勢力的角逐，而且這個角逐不以天子的意志爲轉移！
有點意思。
科多首心思電轉，發現黃昏要出來了，立即繞到帳篷後面，躲在角落裡。
黃昏帶着阿如溫查斯離開。
科多首從暗影裡出來，略一思索，覺得沒必要去見範閒了，回去等他便是，科多首急急忙忙回到使團——所以他也就沒看見，範閒坐在帳篷裡，笑眯眯的喝茶。
直到有個黑衣人進來低聲說了幾句，範閒才道：“不急，等科多首回去了，我在出發去見他。”
論計謀，誰是南人之敵？
科多首回到帳篷，迅速找來幾個心腹，如此這般叮囑：明日使團開撥之後，你們幾個留下，看看大明沙州衛這邊的神機營是不是真的會開撥。
如果開撥，你們就遠遠跟上去，看這批神機營會不會去赤斤蒙古衛，兩邊是否會真的打起來。
剛叮囑外，心腹離開不到片刻，就有人通報範閒來了。
科多首心裡一驚。
尤其是範閒進來就笑道：“這大晚上的，科多首使節還在忙政事，剛纔我看幾個人出去了。”
科多首故作鎮定，“沒事，就是讓他們看看周圍有無狼羣出現。”
範閒暗暗腹誹。
這裡是沙州衛地境，駐紮了大量大明邊軍，狼羣是傻子麼。
倒也不戳破，笑道：“我想了下，把禿孛羅在歸國興風作浪，又有歪思虎視眈眈可汗之位，我們還是需要早一點抵達歸國，將我大明天子的旨意傳達給貴可汗，科多首使節以爲何？”
科多首想都不想，“那就明日出發？”
範閒頓時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很有些失態，“太好了！”
科多首暗暗好笑。
越發篤定他和黃昏密談的事情是真的了。
不過……
這也是科多首想要的，如果使團不走，黃昏就不敢輕易帥兵去赤斤蒙古衛，自己就有可能無法看到真相，所以就配合你們演一齣戲好了。
科多首知道，亦力把裡其實很危急，把禿孛羅的入境給亦力把裡帶來了危機。
關鍵是現在得到的消息，把禿孛羅被歪思招徠了。
如果可汗納黑失之罕不處理這個事情，歪思勢力大增，勢必要爭奪可汗之位，可納黑失之罕又擔心大明大軍以追剿把吐蕃的藉口入境。
所以不敢妄動。
但是現在大明內亂自顧不暇，那麼可汗納黑失之罕就有時間去解決掉歪思，這樣亦力把裡凝聚成一團鐵板，大明不僅不好打，也師出無名。
前提是自己必須確定大明在關西七衛這邊是真的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