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錦衣衛看到這裡的情形愣了愣,似乎都沒想到結果是這樣,好一會兒,當中那個長得猴似的錦衣衛小旗纔怪叫起來:“李三娃,你竟然當衆行兇,給我抓起來。”
“陳小旗,是周老虎來村裡鬧事,還砸了三娃的家,”徐二孃扶着二丫,脆聲解釋道。
李彥看了看陳小旗,他早就想到這周彪橫行鄉里,肯定是有靠山的,原來就是這個錦衣衛小旗。
錦衣衛指揮使衙門設在天津,權勢很大,平日橫行慣了,陳小旗當即冷冷怪笑:“徐二孃,你老公死在遼東回不來,是不是寂寞,看上這娃了?本小旗要做什麼,還用你管麼?”
“把人給我帶走!”陳小旗厲聲喝道。
剛纔因爲周彪被打而沉寂的喇唬們又興奮起來,紛紛鼓譟:“帶走帶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真是沒王法了。”
包有才轉過臉去,不忍再看,相比做喇唬的周彪,陳小旗纔是地方上的惡霸,錦衣衛惡名在外,據說凡是落到他們手中的,都會嫌自己活得太長。
“小旗,你放過我家三娃,以後二丫給你送菜,”二丫抹着眼淚笑道,那樣子看得李彥心尖發疼,暗暗將這小旗給記着,總有算賬的時候。
“陳小旗,我跟你走,不過有件事還需要麻煩小旗,”李彥冷冷掃了喇唬們一眼,被他看到的人不自覺感到一股寒氣,忍不住低下頭去。
陳小旗斜眼看着李彥,隱隱覺得李家這娃與平日有些不同,那不卑不亢的樣子竟讓他感到有些壓力。
“你算個什麼東西?帶走再說。”陳小旗喝道。
“小旗還是看看的好,”李彥冷冷笑道,他如今也和二丫一樣,總把笑容掛在臉上,和二丫的燦爛不同,這種笑似乎總是陰森森的,讓陳小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彥從袖中掏出一張拜帖,向陳小旗揚了揚:“我可以跟小旗走,不過今日午後有位長輩要來拜訪,怕他見不到人,故而請小旗代爲轉告。”
陳小旗本不耐煩,可看到那張拜帖,心中不由突了一下。
晚明風氣奢華,拜帖作爲臉面也越來越講究,徐光啓出身江南松江府,是大明最繁華的地方之一,那張拜帖卻是有名的江南灑金箋。
陳小旗雖不認識,卻也知道這種精緻的拜帖不同尋常,何況一般人交往,也不會用到拜帖,那是讀書人、有錢人、大官們纔有的玩意。
錦衣衛雖然囂張,不過他只是天津這裡的一個小旗,不是鎮撫司的緹騎,哪個也不是他願意得罪的。
徐光啓對李彥並沒有太多好感,只是對結球菘菜很看重,纔會給李彥一份名帖,方便他有事去找自己,頗有科學家風儀的他不會明白這張名帖的利用價值,此刻卻是李彥唯一的依仗。
“這位故人本待午後來訪,所以還請小旗能夠轉告,徐大人一定會獎賞你的,”李彥微微笑着,將那拜帖遞到小旗面前。
陳小旗看着拜帖上龍飛鳳舞的字體,頓時感到喉嚨有點幹,他上過衛學,雖然識字不多,卻也認出名帖上那幾個字:詹事府少詹事、河南道監察御史、通州練兵使,徐光啓。
錦衣衛掌緝捕、刑獄,天津衛又鄰近京城,陳小旗對這些官職代表的意義可是清楚得很,詹事府負責東宮講學,少詹事可以說是太子的老師,雖然只有正四品,卻隨時可能飛黃騰達。
河南道監察御史爲正七品,但這名頭也比較嚇人,御史那是代天子巡閱地方,查劾百官的,所謂八府巡按、欽差大臣,也就是御史這一類人,可以風聞言事,上達天聽,也不是陳小旗敢招惹的。
通州練兵使這個名頭陳小旗剛剛聽過,說是遼東慘敗,皇帝陛下震怒,下旨在通州練兵,欽封通州練兵使的聖旨昨日剛到,錦衣衛都督駱大人親自交代,讓天津的錦衣衛護送他前往北京。
連錦衣衛指揮使都要如此看中的人物,給他十個膽子,陳小旗也不敢得罪。
將陳小旗臉上的變化看在眼裡,李彥就知道徐光啓此刻的官也做得不小了。
“小旗可認識字?”李彥將名帖往回一收,微微笑道。
“認、認識!”陳小旗慌忙應道。
“可知道這位徐大人?要到哪裡送信?”
“知、知道……啊,不、不用了,”陳小旗臉色煞白,連連擦拭額頭的汗水,卻是越擦越多。
剛剛興奮起來的喇唬面面相覷,情況似乎不對啊,老大的靠山,在天津衛橫行無忌的小旗居然在哆嗦,這是怎麼回事?
離得近的喇唬卻聽得清楚,知道李彥有個更大的後臺,讓陳小旗聽到就害怕,也忍不住打起擺子,驚疑不定地看着李彥。
“三娃你還是留在家中,好好招待徐大人,本、本小旗將這周彪帶走,待查明……不,是帶回去嚴加懲治,決不寬恕,”陳小旗越說越惶恐,周彪要不是他妻弟,現在都想剁了他以消李彥的怒火。
“三娃,您看這樣可好?”陳小旗諂媚地低聲問道。
李彥笑了笑,狐假虎威果然有效:“甚好。”
“我會和徐大人說,小旗格外寬容,在下才能見到他,要不小旗也在這等等大人?”李彥微笑着說道。
“不、不用了,這點小事,就、就不勞練兵使大人了,”陳小旗慌忙搖頭,心想你這不是害我麼?
“三娃你暫且忙着,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小的這就將暴徒帶走,”陳小旗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李彥笑了笑,見陳小旗要走,又伸手攔住,淡淡看了他一眼:“小旗,誤會而已,周彪也只是昏過去,我看就算了。”
陳小旗愣了愣,感到很意外,不知李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能賠笑道:“那是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