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縣早點的種類極爲豐富,校尉們最熱衷的是大油包子,咬上一口滿嘴都是油,一個包子如同拳頭般大小,卻也擋不住這幫莽漢的饕餮大嘴。
曹唯最喜愛的是白嫩可口的豆花泡饃,調味時灑在上面的那層幹香椿是味道的精華所在。紅薯的口味較爲清淡,吃着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笑吟吟地看着鼻青臉腫的錢寧。
“夫人,您有事就說,再這麼看着小人,我怕大人以後給我穿小鞋……”
“他敢!”紅薯瞪了曹唯一眼,然後又笑着道:“錢寧,你家境如何?有多少家資?幾處房宅?”
“回夫人,小人從小就是孤兒,做百戶這幾年也攢下了一千多兩銀子,原本在南京城裡還有一所兩進的院子,只不過要隨大人入京,就把它賣掉了,再加上典當了一些物件,現在全部家當也有個三千兩銀子。”
紅薯皺眉道:“才三千兩……恐怕不夠養活姍姍……”
“夠了夠了!”錢寧連忙道:“成親是夠了,以後跟着大人,自然會有一個敞亮前程。”
曹唯砸吧砸吧嘴,道:“跟着本大人,前程敞亮不敞亮暫且不說,你成親後的日子恐怕過得不太敞亮。以後你若是被新婚妻子失手打死了,本官會上報朝廷,說你是因公殉職,想必朝廷也會發下一些撫卹。”
張猛嗤笑道:“大人真會寬慰人,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錢寧婚後的日子不是不太敞亮,而是太不敞亮了。我家娘子就不會動手打我,否則就是不守婦道。”
“你這夯貨還好意思說,昨天晚上錢寧被打,你若是肯上前幫襯一下,他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你看看他的臉腫成什麼樣了!我本想讓他去渭南辦些差事,現在他的眼睛腫成了一條縫,恐怕出門都找不着路。”
張猛見上官神色不善,撓撓頭道:“我家娘子說了,不准我碰別的女人,否則我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太敞亮。”
屬下們都是這副德行,曹唯心裡很惆悵,正要反思一下人生,一個校尉小跑過來,道:“大人,門外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喬府管家,還帶了一名大夫。”
曹唯歡喜道:“送銀子的來了,快把他們請到前堂,本官稍後就去。”
校尉走後,錢寧皺着眉頭,道:“大人,我們這麼拿人錢財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屬下現在並無大礙,喬家掙些銀子也不容易……”
“你這還沒有娶人家女兒,胳膊肘就往外拐。傻小子,不從她爹那裡弄些銀子過來,以後你拿什麼怎麼娶他女兒?快點跟我去見客,等會你要裝作嘴角歪斜,目光呆滯的樣子,時不時還要露出一些傻笑,對,就是這個樣子。多讓喬家賠些銀子,以後纔好給你娶媳婦兒。”
“大人英明!”
等錢寧跟着曹唯一起去了前堂,張猛咧嘴笑道:“夫人,錢寧跟着大人這麼久了,還信大人會把吃進肚子裡的銀子吐出來,莫不是真的傻了?哈哈!”
“錢寧是不是傻了倒還不好說,但是你在我面前說你家大人的壞話,依我看呀!你纔是傻了。”
…………
前堂!
喬來雨心懷忐忑地站在堂前,身後還跟着一個揹着藥箱的老者,見一位年輕人走了出來,連忙恭敬行禮道:“小人喬來雨,拜見伯爺!”
曹唯笑道:“免禮了!你家老爺真是客氣了,昨日本伯只是開個玩笑,今日他還真送錢送大夫……銀子呢?”
喬來雨趕緊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道:“我家老爺心懷愧疚,特意請這位廖大夫給伯爺的手下看看傷勢,這位廖大夫擅長治跌打損傷,老爺交代過要重點檢查……腦袋。”
曹唯眼睛微紅,悽然道:“我這位手下從小就跟着我,我視他如同親兄弟一樣,昨天你家小姐竟然下如此重的手,已經打得沒了人樣,她的心就不會痛嗎?你看他的嘴角又流口水了,我要怎麼跟他爹孃交代?”
腦袋是身體上最複雜的組織結構,就連幾百年後都沒有醫生敢說在不借助儀器的情況下,就能確定腦袋裡是否受損。眼前這位大夫頂多就是根據錢寧的表現做出一些不確定的判斷,這個時候就全憑演技了。
喬來雨擦了一把冷汗,連忙催促廖大夫過去診治。
喬大小姐以前委實打了不少人,都是廖大夫負責診治,所以他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當他第一眼看到錢寧時就感覺很棘手,這次喬大小姐下手確實太狠了,確有可能把人家給打傻了。
廖大夫上前檢查一番後,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道:“這位病人身上的傷勢不輕,但只要內服湯藥,外敷傷藥,不日即可痊癒,然而老朽觀他目光呆滯無神,時而癡笑,恐怕是腦中受損,藥石難治了。”
“什麼?”曹唯後退幾步,看着錢寧淚水在眼底打轉,暗地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淚珠終於奪眶而出,扭頭狠狠地看着喬徳,道:“喬管家,回去告訴你家老爺,要麼讓你家小姐嫁給我兄弟,伺候他一輩子,要麼就賠銀子,讓我兄弟能夠娶得一位賢妻,爲他傳宗接代。如若不然,本伯絕不與你喬家干休!”
“是,是!小人這就回去稟告家主……”喬來雨感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身上已經溼透,汗出如漿,趕緊領着廖大夫離去。
等他們走遠,曹唯才舒了一口氣,揉了揉大腿,道:“本官真是爲你操碎了心,人都走了還演什麼演?”
原本目光呆滯的錢寧瞬間恢復清明,嘿嘿一笑,道:“大人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即便死一萬次也報答不了您的恩情,只願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大人!”
“下輩子什麼的都是浮雲,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本官,可以用銀子報答,三千兩不嫌多,一千兩不嫌少。”
錢寧捂緊胸口,警惕地看着他,道:“大人,這是屬下娶媳婦兒的錢,比屬下的命都重要!”
曹唯悻悻道:“知道是你娶媳婦兒的錢,本官只是想先替你保管着。”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