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京師南門。
京城繁華,這早已是世間公認的事。看京師的繁華,其實不必進入京師,只需要站在南門的門口看一看過路上下的百姓就能窺得一二了。
一輛並不算太奢華的馬車行駛到南門門口停下,然後馬車裡面先鑽出一名穿着黑色布衣的老者跳下馬車,然後他伸手過去,扶下來一名穿着圓領長衫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大約五十歲上下,身材瘦弱面色蒼白,手中拿着一條銀色絲巾捂着嘴,經風一吹似乎身體都晃了晃,然後輕輕咳嗽了幾聲。
接着男子深吸一口氣,按着老者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在地上站好以後老者轉身對駕馬車的那男子說道:“小武,你把馬車駕進城後先找一間客棧住下,然後好好喂一餵馬兒,稍後我會和福伯去找你。”
“哦。”小武點點頭,駕着馬車進了城。
見到小武離開,男子對着福伯點點頭道:“走吧福伯,咱們先進宮去見一見母后。”
“好。”福伯跟着男子一起往城裡走,他所走的位置十分講究,微微落後男子一個身位,但是又不至於離着男子太遠。
他走路時身體佝僂着,似乎背永遠都挺不直了一般。但若留心觀察的話你就會看見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無時無刻不悄悄地看着四周,彷佛一條永遠戒備狀態的毒蛇一般。
走過南門,一連排蹲在馬路旁的乞丐打量了一下男子。溫文爾雅、身體消瘦、衣飾華麗,綜合這三個因素,這些乞丐幾乎可以確定只要找這個男子乞討就必然會有所斬獲。
也不知道是哪個乞丐帶的頭,突然他們一下一起衝向男子。男子微微向後退了三步,這三步看似平常,但是卻與這些乞丐拉開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大老爺,行行好吧,打賞一點吧……”
“是啊,行行好吧老爺……”
男子微微咳嗽了兩聲,然後看了身旁的福伯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福伯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開始散發碎銀子,乞丐們爭先恐後地往福伯面前擠,生怕輪到自己就沒有。
也不知道是哪個乞丐膽子大,居然一把抓向福伯手中的錢袋。
福伯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一把抓住那隻手,猛地一下將那人拉到自己面前,然後一腳踢在那人胸口。
只聽見“咔嚓!”一聲脆響,然後那乞丐被踢的倒飛出去至少三米開外,落在地上後吐了一口鮮血就在沒有響動。
“殺人了,殺人了……”頓時城門這裡一陣騷動,那些乞丐紛紛將福伯和那男子圍着,他們七嘴八舌地說道:“殺人了,他們殺了人,把他們抓到衙門裡去。”
“對呀,讓他們賠錢,償命!”
福伯站在原地沒動,臉上波瀾不起,彷佛剛纔那凌厲的一腳不是他踢的一般。
站在城門口的守城衛隊聽見這邊的吵嚷後立刻跑過來,他們用刀鞘將那些乞丐拍開,然後大聲吼道:“出什麼事兒了?”
“他們殺了人!”一名乞丐大着膽子吼道。
“殺人?”守城衛隊裡的一名隊正對那瘦弱男子和福伯說道:“你們兩個,跟我去一趟衙門。”
福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滾!“
隊正一聽頓時大怒,他大聲吼道:“好大的膽子,殺了人還敢跟爺囂張。“
說着,隊正一下抽出了腰間的鋼刀。
“駕!“
“駕!“
突然之間一隻馬隊朝着這邊飛奔而來,由於馬速太快所以幾名乞丐被撞飛了出去。馬隊上的人勒停馬匹後翻身下馬,然後牽着馬往兩邊散開。
接着聽見“篤篤篤“的聲音緩慢而優雅的響起,一名面白無鬚,穿着暗紅色交領長袍的男子騎着一匹棗紅大馬慢慢駛來。
興許是這支馬隊身上充滿的蕭殺之氣太重,所以在場居然一下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
最後出場的這名男子走近以後也勒停了馬匹,他翻身下馬後對着男子抱拳行禮道:“王爺,皇上讓您進宮以後立刻進宮去見他。“
男子微微笑了笑後點頭。
接着男子又對福伯行了一禮,笑着說道:“福公公,真是好多年沒見了。“
福伯擡眼看了男子一眼,淡淡地說道:“原來是劉瑾,的確有很多年沒見了,想不到你現在已經成爲東廠廠公,你那師父可不及你萬一啊。“
“福公公客氣了,想當初福公公手掌司禮監,那也是威風至極的人物,之後又能跟着王爺去安陸州頤享天年,更加是讓劉瑾佩服纔是。“劉瑾客氣地說道。
福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劉瑾往身後一指,對着男子說道:“王爺請吧。“
男子看了劉瑾一眼,然後當先走出,而福伯則緊隨其後,走動的位置依舊猶如先前沒有變動過。
接着所有人離開,那個守城衛隊的隊正卻一動也不動,因爲他已經嚇呆了。
那是都是些什麼人?東廠廠公劉瑾?王爺?前司禮監一把手?隊正覺得自己的腦子反應不過來了,反正他只知道那裡面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想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鬆捏死他。
王爺、劉瑾、福伯三人走遠。
走出了一段距離以後興獻王朱佑杬與劉瑾並肩而行,他笑着說道:“都說東廠耳目遍佈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本王纔剛剛進入京師沒想到劉公公就已經知道了。”
“王爺過獎了,只不過王爺是皇上特別交代要見的人,所以劉瑾會特別注意一些而已。“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朱佑杬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劉瑾沉默了兩秒鐘,他微微點了點頭聲音壓低了一些道:“棄車保帥吧,世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朱佑杬微微吸了口氣,突然他又咳嗽了兩聲。
停住咳嗽以後朱佑杬雙目看着前方問道:“那我問你,這次的事除了厚熙有錯以外,誰應該付最大的責任?”
“王爺此話何意?”劉瑾突然一下停住了腳步。
朱佑杬也停下來,他平靜地看着劉瑾,淡淡說道:“劉公公認爲本王是何意?”
劉瑾微微嘆了口氣,“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去報仇,你所想要找的那個人和皇上關係匪淺。”
“本王的兒子難道可以白死?”朱佑杬道。
劉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一個名字:“江夏。“
“多謝。“朱佑杬突然往前靠近一步,他低聲對劉瑾道:”劉公公,其實本王和朱宸濠關係也很不錯,有空大家可以一起聚聚嘛。“
說完,朱佑杬轉身離開。
劉瑾看着朱佑杬的背影,臉色一變再變。沉默良久以後劉瑾突然又笑了笑,他自言自語道:“皇室宗親,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劉瑾不知道的是,朱佑杬走遠幾步以後便低聲對福伯道:“幫我查一查一個叫江夏的人。”
“是。”福伯應了一聲後竟然和朱佑杬分開了。
而此時此刻的江夏卻正在三里河街。他最終還是給他的店鋪取了一個名字,一個簡單直接直白的名字——九陽飛鳳。
經過七天的準備,江夏備了不少飛鳳丹和九陽丹,以爲再怎麼也能頂一陣。
並且他也估計到了會有很多人來買,所以一口氣將天班的人拉了一般到店裡來幫忙。
但是今天店鋪重新開張,店外面已經站滿了人。有男有女,不是家丁就是丫鬟。她們手中握着大量的銀子或者寶鈔,等的就是開門那一刻。
江夏帶着人來到店外時也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他立刻讓樑文涵他們前去整理隊伍,讓他們列好隊。
眼看着大家排起了長龍,然後江夏才帶着人去將店鋪門打開,排在第一位的那名家丁興奮地揮着手中的寶鈔,他激動地說道:“我買……我買九陽丹,買……一百顆。”
“什麼?一百顆,哎呀,大客啊。”樑文涵一聽就興奮了,但是江夏卻搖了搖頭道:“不賣,每個人限購十顆。”
“啊?”那家丁明顯愣了一下,樑文涵忍不住問道:“爲什麼不賣啊,那可是銀子啊。”
江夏搖搖頭,指了一下那看不見尾的長龍道:“不限購,一會兒你去跟他們解釋吧。”
“快點啊,還在等什麼……”纔等一下,後面的人已經開始嚷嚷起來。
樑文涵一縮脖子,立刻不再說話了。
那家丁突然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喂,我家大人可是正五品的大官,你們得罪不起的。”
江夏指了指身旁的樑文涵道:“他爺爺是從三品的大官,你覺得誰大?”
“他師父還是正一品的大官,你覺得誰比較厲害?”樑文涵指着江夏說道。
那家丁頓時愣住了,江夏臉色一跨,立刻說道:“滾,不賣藥給你了。”
“這……”那家丁愣了愣。
江夏突然大聲吼道:“還不滾,不要耽擱後面的人!”
“對啊,還站在那裡幹嘛?滾啊!老子都等半天了,再耽擱時間老子揍死你!“後面的吵嚷聲一時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