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自然不是學洪承疇的窩在廣寧等升官發財,他是在等人。
這會兒他手下才五萬人馬,跑上去跟皇太極硬拼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耍計謀,這點人也不夠。
他這一等就是十餘天沒動靜,這下,崇禎反而不急了,事實上,收到張斌率五萬大軍解了廣寧之圍的消息他就不急了,張斌的本事他相當清楚,有他率五萬大軍守在廣寧,皇太極就算有五十萬大軍都攻不下來,皇太極能有五十萬大軍嗎,自然沒有,關寧錦防線已經保住了,山海關更沒一點問題,他還急個屁啊!
這時候,皇太極倒是急的不行了,這二十萬大軍的糧草轉運實在是太麻煩了,雖然遼陽距平津橋堡一線就三百餘里,但中間隔着個遼河套啊,那裡河道縱橫,不知凡幾,河面沒結冰的時候要橫穿遼河套,不知道要趟多少水,不知道要修多少浮橋,二十餘萬大軍的糧草,二十萬壯丁轉運都不夠。
雖說這些壯丁基本都是奴隸不花錢的,但是,他們要種地啊,春天來了,該播種了,再不種地,秋天就沒收成,二十多萬壯丁,最少能種五六百萬畝地,如果拖下去,這損失簡直無法估量啊!
張斌可沒他這負擔,戶部尚書曹珖本就在拼命爲他籌集糧草,他自己更是在南直隸松江府外的海島上建立了秘密糧庫,別說五萬大軍,就算是五十萬大軍他都不用擔心糧草問題,至於糧草轉運,那就更簡單了,他壓根就不用曹珖管,只要戶部把糧草送到北直隸的大沽港又或者山東登州水城便可,他已經調集了兩百艘車輪舸日夜轉運,走遼東灣和大小淩河,方便的很。
他在廣寧城窩了將近半個月,孫傳庭和曹文詔終於相繼率軍到來,這時候關寧錦防線已經集結大軍十餘萬,他終於動了。
他並沒有如同皇太極想象的那般率軍直撲西平堡,反而率三萬秦軍和一萬戚家軍退到了廣寧後面的大淩河堡!
皇太極這個鬱悶啊,等了半個月,好不容易明軍有動靜了,人家竟然不進攻,反而後撤,張斌這是要幹嘛呢?
張斌纔不會去中他的套呢,他之所以率軍退到大淩河堡是因爲那裡有小港口,可以溝通遼東灣,這會兒兩百餘搜車輪舸已經被他調集到大小淩河,戚家軍和秦軍紛紛帶着武器裝備登上了車輪舸,往大遼河堡去了!
兩百多艘車輪舸,一次轉運五六千人,每天兩趟,四天後,三萬秦軍和一萬戚家軍差不多全部轉移到大遼河堡,張斌帶着曹文詔和曹變蛟叔侄登上了最後一趟車輪舸,也往大遼河堡去了,整個關寧錦防線張斌都交給了總督盧象升,有盧閻王在此坐鎮,在加上一萬天雄軍、三萬薊州邊軍和一萬河南軍,皇太極就算有五十萬大軍在手,也同樣攻不破關寧錦防線!
這個時候,困守在大遼河堡的遼東軍一改前段時間的絕望和頹廢,變得歡欣鼓舞起來,因爲朝廷的支援終於到了,大明有數的精銳戚家軍來了,還有邊兵裡面跟遼東軍齊名的秦軍也來了,隨同他們一起到來的還有無數糧草輜重和武器彈藥,而且他們還帶來了關寧錦防線那邊的消息,太子太師兵部尚書督師張斌已趕到廣寧坐鎮,無數大明精銳正在向遼東彙集,他們壓根就不用擔心關寧錦防線會被攻破了,這個時候,他們只想着反攻,報仇。
整個大遼河堡也一改往日的沉悶,便的熱鬧非凡,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輕快的笑容,唯獨薊遼督師洪承疇依舊臉色陰沉,因爲孫傳庭和戚元功到了大遼河堡之後,只是禮貌性的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後就不尿他了!
孫傳庭是三邊總督,又是兵部左侍郎,職位一點都不比他低,戚元功也是總兵官加五軍都督府右都督,而且根本就不歸他統領,兩人不尿他貌似很正常,但是,溫體仁卻給他寫來了密信,讓他小心一點,另外一個督師張斌可能會奪他的兵權,甚至對他下手,這纔是他臉色陰沉的根本原因所在。
三臺子河西岸被皇太極偷襲,這事貌似跟他沒多大關係,人家帶着二十多萬大軍呢,又劍走偏鋒,選擇兵力最薄弱的三臺子河一線,換誰都頂不住啊,這點甚至連崇禎都沒覺得洪承疇有多大過失,張斌憑什麼收拾他呢?
正當洪承疇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張斌竟然來了,他就那麼帶着曹文詔叔侄,悄聲無息的趕到了大遼河堡,事先沒有任何徵兆。
這個時候遼東軍將領更是樂開了花,因爲他們大多在張斌麾下效過力,崇禎三年年節,京城外圍那一場大戰,張斌統帥所有勤王兵馬,打得建奴聯軍屁滾尿流,祖大壽等將領那時候也率關寧鐵騎參與其中。
那一仗打的那叫一個過癮啊,建奴被追的一路逃竄,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張斌的威名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傳遍了整個遼東軍。
後面,張斌又派戚家軍幫他們取得了遼河大捷,還給他們送來了糧草和火炮,協助他們建立了堅固的遼河防線,這些遼東軍將士都相當清楚,在他們眼裡,張斌纔是真正的好統帥,威望甚至在當初的督師袁崇煥之上!
張斌來了,大遼河堡一下出現兩個督師,遼東軍將領到底聽誰的呢?
這還用問,當然聽張斌的,就算張斌沒帶聖旨,他們也會聽張斌的,這什麼洪承疇,簡直他嗎不知所謂,一天就跟夢遊一樣,跟着他混,遲早是個死!
這會兒大遼河堡的氣氛有點怪異,雖然戚家軍和秦軍趕到,大家都歡欣鼓舞,但洪承疇還是如同夢遊一般,沒有任何動作,孫傳庭和戚元功不怎麼尿他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他並沒有什麼計劃,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怎麼跟建奴打。
他認爲自己來這裡就是混資歷,等着升官的,原本他就沒有什麼擊敗建奴收復遼東的想法,這會兒被皇太極當頭一悶棍敲下來,他更是暈頭轉向,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張斌來了,不然,這大遼河堡中將近十萬明軍就要跟着洪承疇一起夢遊了,不知道夢遊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夢向何方!
張斌趕到大遼河堡以後並沒有馬上去見洪承疇,反而來到了城東秦軍大營,直接進了孫傳庭的帥帳,然後,好像就沒什麼動靜了,也不知道他想幹嘛。
大遼河堡這會兒還是座大軍營,裡面幾乎沒什麼民用設施,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均是明軍大營,只有中間位置按都司衙門的定製修了棟督師衙門,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大城池中間就修了一棟院落,其他地方都是空地,當然,空地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明軍的軍營。
原本城南和城北全是關寧鐵騎的大營,城東和城西各駐紮了一萬遼東軍步卒,這會兒關寧鐵騎損失慘重,再加上戚家軍和秦軍到來,所以,他們主動讓出了城南的地盤給戚家軍駐紮,而遼東軍步卒也讓出了城東的地盤給秦軍駐紮。
這時候整個大遼河堡可謂軍營密佈,壯觀異常,不過張斌沒來之前,這些軍營都像沒什麼聯繫一般,各自操練,各自修整,自己幹自己的事情,張斌一來,這情況就不一樣了,一個個傳令兵從秦軍大營飛奔而出,很快,所有城中將領便披帶整齊趕到秦軍帥帳。
不一會兒帥帳中便將星雲集,戚元功來了,祖大壽來了,何可綱也來了,還有祖大樂、祖大弼、戚元輔、戚元弼等等,一個個威風凜凜的站在兩側,一股鐵血之氣頓時散佈整個帥帳。
張斌和站在身邊的孫傳庭商議了幾句,這纔開口問道:“復宇,關寧鐵騎損失如何?”
祖大壽聞言,連忙拱手道:“大人,關寧鐵騎損失精銳兩萬餘,這會兒勉強能湊齊三萬人。”
張斌嘆息一聲,隨即冷冷的問道:“當初洪承疇讓你們奔赴平津橋堡之前可曾做過細緻周密的探查?”
祖大壽回想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沒有,反正洪大人沒有下令讓末將派人去查探,末將突然之間便接到命令,稀裡糊塗的就被建奴伏擊了。”
張斌聞言,冷哼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作爲一個統帥,連這個都不知道,他這個統帥是怎麼當的,平津橋堡被偷襲,甚至西平堡、鎮武堡等三臺子河西岸的堡壘被建奴佔領他本就犯有失察之罪,貿然命關寧鐵騎出擊更是拿將士們的生命當兒戲,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兩萬餘將士不能就這麼白白的犧牲了,本帥要爲他們討回公道!走,大家隨我去督師府。”
說罷,他蹭的一聲站起來,大步往外走去,孫傳庭、戚元功等將領立馬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一衆遼東軍將領也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跟了上去,他們其實早就對洪承疇有意見了,只是因爲洪承疇是督師,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敢怒而不敢言而已,這會兒張大人要帶他們去討還公道,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沒說的,幹挺他丫的!
歷史上,洪承疇在圍剿農民軍時指揮失誤,害死曹文詔,害死柳國鎮,害死艾萬年,一句統轄太廣,難以兼顧就混過去了!
歷史上,他率大軍與皇太極決戰鬆錦,莫名其妙戰敗,害死曹變蛟,害死邱民仰,害死王廷臣,害死十餘萬明軍精銳,以致大明一蹶不振,他直接投降蟎清,反而加官進爵,搖身一變,成了蟎清的朝廷重臣,一點責任都不用擔!
這個時候,有張斌在,能讓他混過去嗎?做夢!
洪承疇聽聞張斌帶着一衆將領氣勢洶洶直奔督師府,連忙命親衛前去衙門口阻難,妄圖將一衆將領擋在門外,只讓張斌一個人進來跟他“商議”,可惜,他手下這幫小嘍嘍根本就攔不住。
張斌帶着一衆將領來到督師府門口,還未開口,洪承疇的親衛隊長便厲聲喝道:“幹什麼,擅闖督師衙門,你們想造反嗎?”
翻了天了,你們,張斌都懶得答話,只是冷哼一聲,曹文詔和曹變蛟這對歷史上被洪承疇害死的叔侄便衝上去,噼裡啪啦幾下便將洪承疇的十餘個親衛全部幹趴了。
張斌命一衆親衛上去將這些人全綁了,這才帶着一衆將領繼續往裡走去。
這個時候,洪承疇已經穿好官服,強裝鎮定,坐在了督師衙門大堂之上,他一看張斌領着人走進來,便冷冷的問道:“張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自然是收拾你!
張斌壓根就沒做任何解釋,直接冷喝道:“洪承疇,你知罪嗎?“
洪承疇也不是嚇大的,他端坐在那裡,不屑道:“什麼罪不罪,你是督師,我也是督師,你有權治我罪嗎?”
張斌還是沒跟他做任何解釋,而是直接朝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請聖旨。”
張差連忙從懷裡掏出聖旨,雙手捧着,恭敬的交到他手裡。
張斌雙手接過聖旨,朗聲道:“皇上有旨,命本官督師遼東,天下兵馬,皆由本官調度,但有不服者,軍法從事。”
洪承疇緩緩的站起來,同樣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隨即淡淡的道:“不是本官蔑視皇上,你這聖旨是調度天下兵馬,本官乃是兵部侍郎,薊遼督師,是文官,不是什麼天下兵馬。”
張斌今天就不是跟這傢伙來講道理的,他直接將聖旨交還給張差,又朝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請尚方寶劍。”
趙如連忙將一直捧手裡的尚方寶劍恭恭敬敬的遞上來,張斌接過尚方寶劍,“鏘”的一聲拔出來,歷喝道:“本官就知道有人會驕橫霸道,不受調派,所以特意跟皇上請了尚方寶劍,來人,將洪承疇給本官綁了!”
後面的親衛聞言,立馬毫不猶豫的衝上去,掏出繩索,逮着洪承疇就是一頓綁。
這時候,洪承疇終於慌神了,他大聲呼喊道:“張斌,你這是假傳聖旨,你以爲胡說八道就能將我治罪嗎,告訴你,首輔大人早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手了,你要敢動我,首輔大人立馬便會上奏皇上,爲我主持公道的。”
張斌慢慢的走到公案前面,示意親衛將洪承疇押到下面,跟洪承疇換了個位置,這才收劍回鞘,緩緩的坐下來,冷冷的道:“公道,你還知道公道二字?袁督師進攻海州的時候你在幹什麼?袁督師遭遇建奴的埋伏退回遼河東岸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麼?你不要以爲別人什麼都不知道,海州之敗你害死多少明軍將士?還有,兩萬餘關寧鐵騎又是怎麼陣亡的,你身爲督師一點責任都不用擔嗎?給本官跪下,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私通建奴,故意出賣袁督師和遼東軍將士!”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洪承疇頓時臉色大變,連親衛將他摁的跪到地上他都渾然未覺。
他知道,張斌這是在跟首輔溫體仁鬥法呢,問題,你們鬥你們的啊,不要這麼陷害我啊!
張斌當然知道洪承疇沒有私通建奴,但是,這種事情,誰又說的清呢,歷史上,皇太極繞道千里從薊州鎮偷襲京城,閹黨餘孽都能給袁崇煥扣上私通建奴的罪名,洪承疇這可是害死了不少明軍將士,就像是在跟皇太極打配合一樣,說他私通建奴怎麼了,他能解釋的清嗎,崇禎會信他嗎?
洪承疇正是因爲知道自己解釋不清才嚇得不行了,因爲他做的一些事情的確是像在配合建奴害袁崇煥,張斌只要隨便“找”點證據,再在皇上面前忽悠幾句,他這罪名基本上就坐實了,私通建奴可是要千刀萬剮的,那刑罰,想想都讓人害怕啊!
張斌見他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這才誘導道:“你最好老實交待,是誰讓你陷害袁督師的,你們爲什麼要陷害袁督師,你要是不老實交待,那肯定是私通建奴了,到時候,看皇上會不會饒了你!”
洪承疇是個聰明人,同時,他也是個怕死的人,張斌相信,他最終會想明白,按自己的意思,把罪名都推溫體仁身上,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命,只有這樣他纔不會被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