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模範軍的大炮的不停的轟擊,黃臺吉只能在堡壘的城牆根下露天的進行朝會。侍衛們清理出一片空地,控制住周圍,又在靠着城牆的地方擺上一把交椅,旁邊再撐上一柄黃羅傘,這便是黃臺吉的御座了,其他的貝勒貝子們在靠近點的地方站着,然後是滿洲的文武官員,再然後,就是那些漢臣了。他們排的很靠後,快要出了城牆的遮蔽範圍了,所以每一次大炮聲響起的時候,他們都忍不住的要縮一下他們的脖子,似乎恨不得能把腦袋縮進身軀裡面去一樣。
此時的朝會上討論的是鄭家給出的初步的回覆。
“傅勒赫,你和大家說說,你這次出使明軍的情況。”黃臺吉輕聲道。
傅勒赫是阿濟格的兒子,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此次爲了表明誠意,便是由他出使到模範軍中。聽到黃臺吉動問,他便走出來跪下磕頭道:“稟告皇上,奴才這次出使明軍,雖然沒能見到安平王世子,但是安平王世子卻讓奴才傳些話過來。”
“你把他要你說的話說說給大家聽聽。”黃臺吉道。
“嗻,”傅勒赫應道,“奴才去了明軍中,將皇上的聖諭告知他們,便被他們關進了一個帳篷裡。過了半日,纔有一個自稱是安平王世子的參謀軍官來到帳篷中,對奴才說了些話,這些話頗爲狂悖,奴才不敢說。”
黃臺吉笑道:“明國之人,一向如此。這話是他說的,不是你說的,有什麼不敢的?難道朕是無端遷怒他人的無道之君嗎?你只管把他的原話說出來,一個字也不要改。”
傅勒赫便又磕了個頭道:“皇上聖明,那人說看皇上的書信……”
黃臺吉卻皺起眉頭來道:“讓你說他的原話。難道那明軍參謀會稱朕爲皇上?”
傅勒赫便道:“皇上恕罪,那人說:‘看那逆酋的信,卻也有兩分招安的誠意,只是這逆酋在信中自稱‘大清國皇帝’真是不知死活,這乃是對大明皇帝大大的不敬,僅僅這個稱呼,他就該誅九族。這世間也沒有什麼狗屁的大清國,只有犯上作亂的建州衛。所以逆酋要是真的要想招安,想要保住性命,這稱呼上就萬萬錯不得。只能自稱罪人,不能弄出什麼大清國什麼的來。’”
這話音一落,周圍的一些滿清官員們便憤憤的議論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漢臣,更是各個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紛紛大罵明國的那些尼堪不識擡舉。倒是黃臺吉安坐在御座上,似乎一點都不生氣。
其他的幾個貝勒,比如代善,比如阿濟格和多鐸也都沒什麼反應,顯然,這些話他們早就知道了,甚至於應該採取什麼態度,他們也早就相互溝通過了。
“那人還說,皇上如今派人送來這東西,多半是頂不住了,想要玩緩兵之計。只是到底是戰是和,那得大明皇帝說的算。安平王世子接到的聖諭是要將……將我建州部犁庭掃穴,殺得一個不留。沒有得到新的聖旨之前,他可不敢停下來。要是我們動作慢了,就算大明皇帝寬厚,願意饒了我們,只怕他們就已經把我們殺光了。”傅勒赫接着道。
“哼,大言不慚!”黃臺吉冷笑道,“他還說了些什麼?”
傅勒赫趕忙道:“他說,若是我們真有誠意,便先將人質送過去,然後每天還給他們一千個漢人,他們就休兵一天。”
“哼!”黃臺吉又冷哼了一聲,然後朝着衆人道,“你們有什麼想法?都給朕說說。”
周圍的大臣們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誰首先開口。這其實也正常,因爲大家其實都知道,如今滿清節節敗退,實在是需要緩一緩,那邊提出的條件雖然帶着一些屈辱性,但其實也是符合滿清如今的需要的。所以這個時候站出去反對,當然是沒眼色的。但是這件事無論如何,總是一件屈辱的事情,站出來贊同,只怕也會讓人覺得自己的立場有問題。所以最好還是不要開口,先看看那些大人物怎麼說。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代善首先開口了:“皇上,要說我軍這個時候確實是需要時間重整防禦,他們的條件,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考慮。算起來,在如今,用一千個漢人換一天的時間,其實也還合得來。只是這些漢人如今都是分屬於各旗的包衣,都分到各家各戶名下,如今要收回來,只怕不好處理呀。不過不管皇上做出什麼決定,我兩紅旗一定不會拖皇上的後腿。”
黃臺吉點點頭道:“二哥如此公忠體國,實在是大家的表率。朕也承諾,絕不會讓大家吃虧。今日爲我大清做出了貢獻的,將來我大清必定十倍百倍的回報他們。”
“還有人質的事情。”代善又道,“不知道皇上打算讓哪個皇子……”
“皇上。”黃臺吉還沒有開口,傅勒赫卻搶先開口說道,“安平王世子要求人質必須由他指定,他要求讓……”
“他想讓誰做人質?”黃臺吉問道。
“他們想讓福臨去做人質。”傅勒赫回答道,“那人還說,福臨如今還小,一個人做人質也不方便,所以可以讓他的額娘也過去照顧他。”
這話實際上就是要求將福臨和海蘭珠一起去做人質了。因爲滿清提出招安求和,本質上就是緩兵之計,所以送去做人質的,可以預見多半也不會有好下場。而這兩個人,在情感上卻是黃臺吉最爲看重的人。別看此時黃臺吉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昨天晚上,他從傅勒赫那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可是摔了杯子的,並且還咬牙切齒的把多爾袞痛罵了一頓,在他看來,明軍那邊提出這個人選,多半是問了多爾袞的。
不過在摔了杯子,罵了多爾袞之後,黃臺吉還是平靜了下來,並意識到,這個條件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黃臺吉並不是清宮劇中的那種黃臺吉,兒子和女人固然重要,但是和江山大業一比,孰輕孰重卻也是很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