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主一聽,說的也對啊。
自己被氣得頭腦發暈,差點糊塗了。
擺明了上天垂憐,將差點被當鋪貪墨了的銅爐送到自己面前,自己理所當然要將銅爐帶走了。
既然掌櫃說銅爐丟失了,那就讓它“丟失”好了。
成全他的謊言,讓他自己懊惱去吧。
至於白玉觀音,等他先將銅爐送回家以後,再過來尋找。
於是,在典吏的掩護下,陸家主將銅爐悄悄塞到了典吏的長袍底下。
典吏人長得胖,做的衣服尤其肥大,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座寶塔,左右晃盪。
銅爐不大,將銅爐塞到他裡面的衣服裡,外面再罩上皮袍,稍加整理,外人只道是他胖的身上全是肉,根本想不到裡面藏着一座小小銅爐。
就在兩個小廝聊得正歡的時候,陸家主和典吏已經完成了這件大事。
然後,在當鋪人的眼皮子底下,在當鋪掌櫃被其他人圍攻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銅爐帶出了當鋪。
出門的時候,陸家主還特意和掌櫃打了聲招呼,說是廢墟里東西太髒太亂,他過兩天再來找,就不和其他人湊熱鬧了,說的好像剛纔裡面有多少人似的。
大清早的,明明裡面幾乎沒有人。
九號倉庫因爲太偏僻,更是沒有人過去。
不然小廝也不用多走幾步,到了倉庫拐角的位置和其他倉庫的人說話。
他不知道客人會找多久,總不能自已一個人在那裡發呆吧,多走兩步路,找個人說說話,又不耽誤他看着遠處正在翻找的人。
再說了,這邊全是大件,就是有人想偷走,也沒法拿出去啊。
當鋪小廝滿懷自信,看着陸家主和典吏走遠了。
而陸家主他們回到家裡,確認一路都沒有被人發現,便趕緊進到屋子裡,小心地將東西拿了出來。
喚兒子端來一盆水,將銅爐沖洗乾淨,銅爐的本來面目終於露了出來,正是陸家祖傳的前朝御用銅香爐。
這件銅爐大概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歷經幾代皇室更迭,是他祖上趁着戰亂從一名太監手中購得的。
看着失而復得的銅爐,陸家主對典吏感激不盡。
“今兒個要不是你跟着我一起,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這座銅爐,就是找到,也根本想不到這麼絕妙的方法將東西帶回來。說不定我會傻到去和當鋪掌櫃對質,然後被他以一句沒失竊就好搪塞過去。”
典吏拍拍他的手,欣慰地道:“不管怎麼說,東西是祖上的,在差點被人貪墨的當口被咱們發現,就證明這東西它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祖上庇佑,誰也貪不走。”
兩個人說了會子話,當即決定今天就不去當鋪尋找白玉觀音了,明天再去也不遲。
然後典吏便告辭了。
出了陸家大門,典吏走了一段路之後,向身後看了看,沒有人關注到他。
腳步一轉,便進了一家茶樓。
一進門先拿眼睛掃了一圈,散座上的人都不認識,典吏這才放心地上了二樓。
二樓有雅間,他去了熟悉的那一間。
雅間裡。
賈政正喝茶等着他,見到他進來,便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典吏道:“大人請放心,屬下都辦好了。”
“嗯,”賈政滿意地點點頭,手指敲擊着桌面,想了一下對典吏道:“明天過去,你們倆……”
他的聲音壓到了最低,生怕被別人聽見似的,將典吏喚到身邊,細細地叮囑起來。
原來,那銅爐被掌櫃偷着帶回家藏了起來,賈政安排的人夜晚潛伏到掌櫃屋頂,曾看見他將銅爐拿出來把玩。
好巧不巧,掌櫃派人到陸家說的那些失竊的話也被賈政的暗衛聽了個清楚。
回去跟賈政一說,賈政當即便有了主意。
翌日,趁着掌櫃屋子裡沒人,暗衛將銅爐偷了出來交給賈政,賈政再交給典吏。
而掌櫃那幾日被索賠的人累得焦頭爛額,這兩天也沒有心思看那座銅爐,他還真沒發現東西已經不見了。
賈政聽典吏說過陸家的事,便吩咐典吏,讓他想辦法帶陸家主到廢墟里找東西,順便讓他“發現”銅爐。
於是,趁着陸家主在廢墟里翻找白玉觀音的時候,典吏悄悄將藏在身上的銅爐拿出來,裝作翻找東西將它埋進了廢墟里。
然後,又裝作不經意的發現了銅爐,將事情引往了提前設計好的方向。
只等着明日再去恆舒典,典吏便準備陪着陸家主去和掌櫃掰扯一下了。
而賈政之所以這麼做,還是爲了賈府的名聲被損一事。
外面不是都傳賈府仗勢欺人嗎?
那他就想辦法壞掉掌櫃的名聲,到時候輿論反轉,再去解釋恆舒典當初和賈赦之間的糾紛,衆人就不會再先入爲主,堅持說賈府欺負掌櫃了。
而作爲始作俑者的掌櫃,賈政並不準備放過他,除了將自家的名聲扭轉過來,還要將他送進大牢裡去。
就看薛姨媽會不會出面保掌櫃了。
林府後院。
鳳姐兒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暖棚裡的花開得正美,花香陣陣,令人陶醉。
黛玉坐在她的身旁,抓住她的手腕把着脈。
兩個人同時看向小紅,聽她講從她妹妹那裡打聽來的消息。
當聽到當鋪掌櫃被官兵抓走,說他監守自盜,並且還驚動了京兆府時,不光是黛玉欽佩,就連鳳姐兒都連連讚歎,道:“二叔要是狠起來,真沒旁人什麼事了。”
外面的人都在傳,恆舒典曾經污衊過賈府大老爺,將賈府的名聲敗壞的夠嗆。
要不是老天有眼,讓恆舒典遭遇大火,從而引發銅爐等事情的曝光,賈府大老爺真就被掌櫃倒打一耙,冤枉到百口莫辯了。
只有黛玉和鳳姐兒知道,什麼天火發威?明明是賈政趁着大火,略施手段將事情推波助瀾,使得掌櫃監守自盜的事情大白於天下。
連帶着,衆人自然便對當鋪和掌櫃的信用產生懷疑。
再加上賈赦的事情剛過去沒有多久,衆人重新回想,便覺得當初賈府說掌櫃偷了賈赦私藏的事情是真的了。
不是賈府在誣衊掌櫃。
掌櫃本身就是個賊!
他說賈府以權壓人,是爲了遮掩他自己偷竊的事實,故意先聲奪人,裝成是弱者,好引起衆人的同情。
一同情,吃瓜羣衆便失去了判斷能力,直接討伐起賈府來。
這要不是賈政運籌帷幄,賈府的冤屈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