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岩心想果然是這樣，然後又拋出第二個問題-那些活屍是怎麼來的。
譚真嘆了口氣說道：“發光真菌的人工栽培場地在覈子戰爭前是軍方存放戰略物資的地下設施，某種程度上講也起到防空洞的效果。”
“核子戰爭爆發那天，因爲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地方政府陷入一片混亂中，多數按照常規遇襲方案處理。首先拉響警報，對於居民大量集中的地區能疏散的疏散，不能疏散的儘量讓人們呆在地窖、儲藏間一類的防空設施中不要出來。”
“豐島上幾個自然村的漁民獲得地方軍事部門同意後，轉移到了燈塔下方設施以躲避有可能發生的空襲。畢竟這裡是東部沿海地區，島上還建有軍事港灣，大概率成爲敵人的轟炸目標。”
“遺憾的是這場戰爭完全不同於空襲。不管是遭遇攔截，還是運行故障，多枚大當量核彈在近海區域爆炸，形成一道小型海嘯，席捲大半個豐島。”
“蘊含放射性物質的海水由地洞與岩石裂隙灌入存放軍用物資的地下設施，雖然限於地勢與水量原因沒有淹死裡面避難的漁民，但是海水中蘊含的高濃度放射性物質卻將他們變成了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嗯……你已經在上面見過他們了。”
譚真的故事講完了。
唐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類似的悲慘事件恐怕不只發生在豐島。
說話的功夫，四人已經走出很遠距離，來到一個可以看到光明的洞窟。
空氣溼度很高，放射物濃度也不低，他們所處位置與前方光明之間隔着一片水域。
從周圍環境來看應該是一個臨海洞窟，漲潮的時候海水會把這裡灌滿，掩蓋洞窟的存在。
靠近岸邊的地方停着一臺水上摩托，想來是預置的交通工具。
從老邢帶唐巖三人進入地下設施，隨後電梯停運來看，燈塔已經被敵人佔領，譚真想當然地認爲穿着動力裝甲的三個人無法走捷徑，也只能帶他們走備用出口。
“可惜這邊只有一臺水上摩托，你們在此稍等，我去調遣56式輕型護衛艦。”
說完這句話，譚真快步離岸，發動水上摩托往外面駛去。
唐巖將機關炮收起來，走到旁邊一塊岩石坐下，正準備跟藏鋒要支菸抽，突然看到譚真去而復返。
不，不是去而復返！
水上摩托在海面濺起一排激浪，水花向兩翼飛散，後面是一抹彎轉遠去的浮白。
譚真沒有駕駛水上摩托回到洞窟，在三人視野範圍一閃，向着更遠的地方駛去。
便在這時，水上摩托剛纔駛過的地方升起一道道細長浪花。
唐巖從岩石跳下，身體往側方移動，當視線越過石窟前方一顆阻路礁石，看到後面的景象目光驟凝。
海平線上多出兩道平行激浪，在激浪最前端是兩艘並行快艇。
快艇上各有兩人，一人駕駛一人轉動中央槍架，朝着譚真所在位置掃出一排排彈矢。
槍聲與馬達的咆哮在遠方纏綿，槍火與浪花在空中飛舞，槍口擴散的硝煙被快艇行駛帶動的風撕裂，隨着後方水面激波遠去。
槍手的尖叫聲飄過來，有股子掩飾不住的興奮與快意。
或許對他們來講，今天終於不必壓抑情緒，可以痛痛快快地按照心意行事，殺掉那個醜陋的傢伙。
明明是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憑什麼對他們吆五喝六？
當兩艘快艇沿着水上摩托的行駛軌跡向外轉彎的時候，藏鋒與高開也注意到外面的情況，一下子緊張起來。
“譚真還是低估了事態的嚴重性。”
唐巖點點頭，朝着前方水域走去。
“我們怎麼辦？”藏鋒又問道。
“你們看情況行事，我先去把譚真救出來。”
高開一臉茫然，以爲自己聽錯了，因爲比起唐巖，他跟藏鋒的裝備更適合去救譚真……前提是噴射揹包的速度夠快。
然而那邊唐巖已經在脫克哈之子動力裝甲。
高開以爲他要更換死神之首戰甲，畢竟是收割者戰甲的升級版，功率、持久、爆發力什麼的都要高出一籌。
他搞錯了。
唐巖收起克哈之子動力裝甲後並沒有拿出死神之首戰甲，無懼洞窟內的放射線走到水邊，像要深情朗誦對大海的愛一般舉起左手。
啊……
喊聲不是從唐巖嘴裡發出的，是從高開嘴裡發出的。
站在水邊的人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像看一個白癡。
高開也覺得自己挺白癡的，唐副團長剛纔進了一趟工具間，出來時手上多了一門機關炮，現在突然變出一輛拉風摩托也沒有什麼難以接受的。
不過……那是摩托嗎？
向前收窄的流線型車頭，座艙左右是兩臺推進器，
他可沒見過這種模樣的摩托……
或許是猜到他在想什麼，唐巖坐上去的時候不忘送來一句話：“禿鷲戰車……好好幹，你們也會有的。”
藏鋒滿臉陰沉，雖然不是“取悅我”了，“好好幹”這三個字依然聽得他想打人。
高開認真記下它的名字-禿鷲戰車。
便在這時，唐巖按下控制面板一個綠色按鈕，隨着有些刺耳的嗚鳴，禿鷲戰車後方推進器點亮，噴射口外緣護翼左右晃動的同時，一股奔騰氣流向下噴出，吹皺了水面，吹起一塊塊砂石。
禿鷲戰車向直升機一般緩緩浮升，在距離水面一米高時，推進器末端環形分佈的LED矩形指示燈順時針點亮。
當唐巖兩指緊閉，背對二人做出一個出發手勢的瞬間，兩臺推進器火焰激涌，爆出一股赤紅射流，戰車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高開覺得用“射”來形容比“飛”更貼切。
前方海水彷彿被一把長劍劈開，浪花在戰車後方奔騰，唐巖與他的戰車只是轉眼功夫便消失在視野範圍。
當洞窟裡的熱風消散，藏鋒與高開站在水邊久久無語。
“這玩意兒……也太快了吧。”
“……”
“用來兜風一定很不錯。”
“……”
“他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沒有拿出來？”
“……”
“喂，你給點反應行不行？”
“你想聽什麼？”
“你就是這麼把天聊死的嗎？怪不得人緣沒唐巖好。”
………
唐巖感覺整個人都快被海風撕裂，面部肌肉傳來刀割般的疼痛。
這玩意兒太快了。
雖然一早便知道禿鷲戰車是高速型偵查載具，但知道是一回事，用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最高時速超過370KM的傢伙用起來果然爽，還是水陸兩用型的。
“這錢花的值，這錢花的值……”
他狼叫了兩聲趕緊住嘴。
倒不是這種輕浮舉止有辱他熊貓人軍團副軍團長的身份，是因爲禿鷲戰車的速度太快了，還沒有爽夠便進入戰鬥距離，系統提示他已經成功鎖定落在後方的武裝快艇。
“開火鍵……嗯，在這裡。”
他右手拇指往握把紅色按鈕一按，禿鷲戰車車頭後方一對側板向外打開，露出後面的榴彈發射器。
嘭！嘭！
兩發榴彈別過被風扯碎的硝煙遠去，非常精準地落入後方武裝快艇船艙。
轟的一聲響。
快速膨脹的火焰瞬間充滿船艙，黑煙騰空而起，槍手的殘缺屍體被拋入後方水域，和着起伏不止的海波往來搖晃。
武裝快艇速度不減，載着火焰與黑煙遠去。
應該是聽到後面傳來的爆炸聲，前方武裝快艇上操控機槍追殺譚真的槍手回頭望了一眼，臉色瞬變。
他不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不知道那個快速接近的懸浮機車來自哪裡，但是很清楚來人是敵非友。
來不及多說什麼，槍手腰部用力，身體往側方一甩，帶動掛載的88式通用機槍轉換射擊角度。
當他的射擊姿勢由向前改爲向後的時候，驚訝的表情在瞳孔浮現。
沒了，那臺機車，那個人，沒了……
視野內只有速度大幅下降的武裝快艇，黑煙還在翻騰，駕駛位隱約可見一具屍體在燃燒，這證明方纔看到的一幕並不是夢幻泡影。
但，那個人呢？那個幹掉他同伴的人呢？
“喲，你是在找我嗎？”
海風送來一道比死神的問候還要可怕的聲音。
它來自右前方，快艇的右前方！
槍手猛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氣晃動身體，像方纔一樣將88式通用機槍轉動將近180度，終於看到聲音的主人。
就是這臺機車，就是這個人！
方纔明明在快艇右後方，怎麼一個轉身的功夫就跑到快艇左邊去了？
他怎麼能這麼快？它怎麼就這麼快？！
槍手望過去的時候禿鷲戰車相對武裝快艇正在勻速後退，這說明聲音傳來的時候那個男人是超過武裝快艇的。
“羨慕嗎？這玩意兒……它叫禿鷲戰車。”
聲音再次鑽入耳廓，槍手眼都瞪圓了。
隨聲音而至的還有一枚子彈。
槍手只看見那把大號左輪手槍槍口火光一閃，鮮紅瞬間迷濛視線，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武裝快艇的船艙轉眼間多了一具屍體，底面快速漫開的鮮血被外面飛入的水珠一點一點衝散、稀釋。
前方操縱快艇的駕駛員很快反應過來，一隻手控制方向，一隻手去拿放在下面抽屜裡的手槍。
“喔，喔，喔……這樣做是不對的。”那個讓人恨不得把言者剁成肉醬丟去喂狗的戲謔聲音響起。
駕駛員剛拿出軍用款92式手槍，還沒等舉起，眼角餘光突然捕捉到一束光焰爆發。
一股大力涌來，鮮血在身側綻放，92式手槍與一大灘血液蓋在腳邊。
左輪槍射出的子彈沒有掀飛他的頭蓋骨，只是打爆右肩。
他沒有死，慘叫着往一邊歪倒，因爲左手還抓着方向盤，連帶着船身也往左急轉。
前方數百米的海面上。
譚真已經停下來，一臉震驚望着後面發生的事情。
水上摩托從石窟出來後沒走多遠便撞上被他殺死的光頭的手下，他沒得選擇，只能逃亡。
是回到洞窟打一場陣地戰，還是引開敵人給唐巖三人制造轉移機會……
他選擇了後者。
並不是因爲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屍鬼，爲了朋友的安危可以插自己兩刀。
任何一個智商在線的人面對這個問題，基本都會選擇前者。畢竟唐巖三人有動力裝甲護身，手上還提着機關炮那樣的重型武器，用來幹兩艘裝備88式通用機槍的武裝快艇自然不是什麼難事，這樣一來他所面臨的危機自然解除。
他沒有這麼做的原因還要從唐巖三人登島時說起。
光頭想要當街殺人，被他阻止了，還爲討好唐巖同時殺雞儆猴反手做掉了光頭。
爲什麼這樣做呢？
因爲船老大讓他這麼幹的，這麼幹的動機之一便是船老大認爲唐巖這個人看似魯莽，實則心思縝密，步步爲營。他之所以敢於登島，一定有自保之術，甚至於那三個人是帶着殺心而來，搞不好會在豐島弄個大新聞。
譚真同意船老大的想法，並對此有些猜測。
是什麼給予唐巖勇氣登島呢？那三套動力裝甲與配套武器？似乎單薄了點，要知道豐島可是有許多武裝快艇，還有一艘輕型護衛艦，在這樣的環境作戰可不像他們之前夜襲寶石城。
然而唐巖來了，不加掩飾地來了。
那便說明他有足夠信心幹掉豐島的海上力量。
現在唐巖與船老大達成合作意向，老邢與反對派的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挑起一場戰爭，還把唐巖騙進活屍富集的地下設施。
站在唐副團長的角度會怎麼看待這件事？無論出於個人感情還是經濟利益，在能力範圍內一定不會坐視反對派那些人改變船老大的決定。
那麼……只要給唐巖足夠時間與空間，那三人將變成一支奇兵，讓反對派的人爲他們的作爲付出代價。
這便是譚真選擇引開武裝快艇而不是依靠唐巖三人力量脫險的背後考量。
他希望三人能夠殺一個回馬槍，儘快解決島上的問題。
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轉眼功夫對他窮追猛打的兩艘武裝快艇從追殺自己的獵人變成了唐副團長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