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村裡應該已經沒有活人了……”杜白看着周圍空蕩蕩的屋子如此想道。
地上的積水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就彷彿前不久剛經歷過一場洪水,人踩在上面時能感覺到泥土的陷落以及鞋底的浸溼,一絲絲冰冷的寒意順着腳心往上竄動,但都被胸口一道靈動的暖意給驅散。
杜白口中依舊在說着一些挑釁的話試圖引對方出來,另一邊卻時刻保持着警惕,目光在四周來回遊蕩,尋找着可能的線索。
就在這時,他腳步一頓,藉着天上那微弱的光看見不遠處的牆角處蹲着一個人影,埋頭於膝蓋間,似乎在低頭呢喃着些什麼。
“有人?還是也是怪物?”
杜白心中警惕不減,再次上前兩步,對方的形體在他的眼中更加清晰。
大概是一個十八左右的青年,身上溼漉漉彷彿剛剛從水裡撈上來一般,他雙掌緊緊抱着頭,似乎要將頭髮給揪下來,面孔被遮掩仍然無法看清,但其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語氣極其痛苦的破碎詞語。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爹……小芸……”
杜白的腳步緩緩頓住,停在離那人兩米遠的距離,目光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下一秒,便看見那個青年猛地擡起頭望向他,面色慘白,七竅流着血,彷彿極度痛苦般地低聲嘶嚎着。
“我……我也死了嗎?!”
青年低嚎道,猶如一聲從其靈魂深處發出的悲鳴顫慄。
“安息吧。”杜白輕聲道。
他腳步繼續向前,經過那個青年身邊,對方也沒有要暴起發難的意思,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壓抑着什麼,眼角的血淚卻是愈來愈濃郁。
杜白繼續漫長彷彿永無止境的小路上,遠處是一片黑暗,也再沒有其它的怪物。
他此時走過的路已經遠遠超過這個村子本身應該有的直徑了,但是依舊沒有到頭。
他有些懷疑自己繼續這麼走下去究竟能不能走到盡頭。
只是忽然,前方出現了四點飄忽不定的火光,似乎是有人舉着燈籠正在慢慢靠近,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顯得格外顯眼。若是普通人在野外見到了,恐怕還會認爲自己遇到了同伴而高興。
但是當出現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中時,帶來的就只有恐懼了。
杜白沒有貿然過去,只是駐足查看。
很快,當那亮光走近時,他也終於看到了來人的模樣。
是四個模樣怪異驚悚的紙人,他們腳不沾地卻詭異地一蹦一蹦,面上是濃墨塗抹上去的令人心底發寒的笑臉。它們一手提着一個素白色的燈籠,另一隻手卻擡着一頂四方的轎子,而這個轎子卻不是紙糊的,而是正兒八經的木轎。
杜白只一眼便認了出來,那便是蘇家的轎子,若沒有意外,裡面應該便是蘇婉妙!
“又來一個!又來一個!”
那些紙人靠近瞧見了他,忽然裂開了嘴,似是唱着童謠一般用不男不女的聲音唱道,靠近的速度似是有些加快。
杜白看着似乎是發現玩具而高興的它們,沒有驚恐,反而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來吧,一起玩!”
他張開手敞開懷抱,似乎在迎接對方的到來,面上笑意溫柔和煦,就像是見到遠道而來的客人,熱情歡迎。
如此異常的動作反而讓這些紙人的腳步慢了下來,左右對視了一眼,臉上那故作怪異的笑臉也顯得有些僵硬,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道是聽對方的話靠近還是如何。
“怎麼不過來了?”杜白笑容慢慢收斂,眼神冰冷,“是不是看不起我杜某人?”
紙人們歪了歪頭,面上的笑臉愈發僵硬,它們頓在原地沒有向前,反倒緩緩退後。
它們感覺到這個新來的人類好像有點不好惹,選擇從心。
“等等,想走?來都來了,不留點禮物給我嗎?”
杜白伸出手去,目光從這幾個紙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其身後,“比如,這頂轎子!”
話音剛落,便見這幾個紙人速度瞬間加快,帶着轎子沿着來時的方向迅速逃離,根本不打算回答他,彷彿身後追趕的是一頭猛虎。
“這麼不講禮貌,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的袖口輕輕揮動,只見上面的血漬頓時散發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彷彿是初升的太陽,帶着沁人心肺的溫暖,彷彿是瞬間驅散了周圍的陰寒。
杜白口中輕輕念動咒文,隨後卻見這白光開始迅速凝聚,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道古樸玄奧的符號,無形間散發着一股股與方纔截然不同的鬼氣!
用正氣來書寫鬼族符文,這是杜白一個前無古人的創舉。
他知道,書寫鬼族符文必須要有能量的驅動,但是顯然現在沒有機會去尋找蘊含靈氣的東西。與此同時,他便想到了自己身上流動着的正氣,不也是能量的一種嗎?
從原理上來說,靈氣可以書寫鬼族符文,那麼作爲能量形式之一的正氣也同樣可以。
這在其他人看來絕對是匪夷所思的行爲,杜白雖然本意不想冒險,但是如今情況危急,那麼他不想錯過。
萬幸的是,他似乎成功了!
而且成果似乎非常明顯。
這次的鬼族符文僅僅是把他的正氣給吸了個乾淨,而沒有以往那般的渾身如同骨髓空洞一般的虛弱感。
杜白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他竟然有些期待這正與邪的結合會誕生什麼結果來。
只見一道光芒閃過,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輕盈了起來,周身開始環繞起一道道陰森森黑霧,就猶如附體盔甲一般繚繞不散。
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脫離了肉身的桎梏,但又不是以前那種魂魄離體的虛無感,他現在似乎是似人非人,又似鬼非鬼。
不過如果在外人看來,他現在的模樣要比那些紙人還要詭異。
面色慘白乃至泛青,渾身鬼氣森森,周圍溫度都彷彿降低了幾度,甚至雙手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泛起一片片的褶皺,彷彿鱗片一般。
這些鱗片只是因爲能量的供給不足而還沒有徹底成型,但即便如此,摸上去也如同堅硬的樹皮一般,足以抵抗一般的鈍器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