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撒馬爾罕今年的氣候有些暖和,地上竟然能見到嫩草。
嫩草點點散落在城外,生機盎然。
撒馬爾罕的城牆是老牆新修,經過兩代老王的修繕,加上現任的統治者篾兒乾的大力投入,如今的撒馬爾罕已經成爲了一座堅城。
一隊騎兵轟隆衝進了城中,他們的盔甲上帶着許多長刀劈砍留下的痕跡,神色嚴峻。爲首的在進城時說道:“後面還有騎兵。”
“不是已經停止了嗎?怎麼還在作戰?”
進出城門的人漸漸開始移動,有人就不解的問道。
“雖然勝利了,可後續還需要清理。”
“肉迷人來了嗎?”
百姓們在議論紛紛,託篾兒幹不再向大明挑釁的福氣,哈烈已經太平許久了,得以休養生息。
可隨着兩國之間打通了聯繫,那些商人回來時會說着肉迷戰士的勇悍,這讓哈烈人有些不安。
這時大家都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震動,紛紛看向城外。
守門的軍士開始驅散人羣,城牆上有人在高喊着:“是騎兵,最少兩千!”
“不是我們的人!”
氣氛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原本要出城的人都躲了回去,有人喊着趕緊關門。
“剛纔的人怎麼說的?”
“說後面還有騎兵!”
於是大家漸漸的放下心來,隨着城頭上的喊叫在關注着遠方。
今天比較潮溼,所以看不到煙塵滾滾。
當震動越來越大時,遠方終於出現了一羣騎兵。
這些騎兵的盔甲和哈烈區別很大,但他們並未拔出長刀,並且減慢了馬速,表明了自己的無害。
“是肉迷人!”
當有人辨認出了騎兵們的旗幟時,那些百姓都縮進了城裡,沒敢再出來。
“三千人。”
陳登看了外面一眼,低頭讓自己那冷漠的眼神避開了一個軍士的視線,然後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王琰相信陳登的判斷,他看了在在對面人羣中一臉好奇的肖顧偉一眼,嘴脣微微蠕動,“肉迷人終於來了,這代表着他們已經達成了盟友的談判,三千人不多。”
“這可能只是前鋒。”
“是的。”
兩人沉寂下來,隨即有人從城中出來了,稍後帶着騎兵進城。
天氣不算太冷,至少以前一直在北平西山駐紮着的王琰甚至覺得有些暖和。
那些騎兵的眼神冷漠,帶着些微的驕傲。
他們和戰馬的配合很出色,在王琰看來完全可以去參加大明的獻捷儀式。
他們的目光警惕,顯然並未完全信任剛升級爲夥伴關係的哈烈人。
這是精兵!
精兵王琰不怕,因爲黑刺是更精銳的軍隊。
可肉迷人不來則已,一來就是精兵,這反應出來了雙方的關係。
“他們已經很親密了,至少在上層很親密。”
王琰已經心滿意足了,他悄然隱入人羣之中。
小半個時辰後,王琰到了自己的‘家’。
幾間土屋就構成了王琰現在的家,而他的鄰居有陳登。
撒馬爾罕在蒙元人發跡的時代曾經被屠城,後來一直在恢復元氣。
老王被大明控制住草原嚇到了,他覺得哈烈必須要做出反應,否則遲早會成爲大明的菜。
於是他開始遠征,然後和明皇成功的上演了雙皇會。
哈烈失敗了,和朱棣駕崩前的推算一個樣,他們不斷的在內訌,互相攻伐。
撒馬爾罕就是這樣漸漸的失去了活力,直至篾兒幹再度統治哈烈。
許多失敗的韃靼人和瓦剌人一直在草原上游蕩,可隨着明軍對草原的梳理控制,他們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小。
這些人大多都來到了撒馬爾罕,而王琰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當時是帶着三十餘人,以一個小部族成員的身份向篾兒幹獻上了忠誠。
他們當然沒有見到篾兒幹,但還是得到了這幾間土屋作爲棲身之所。
這裡沒有玻璃,爲了保暖,窗戶自然是不需要的。
屋子裡有些潮溼,傢俱很簡單,就一張用石頭壘成的牀,外加一個火塘和兩張黑的分不清顏色的毛毯。
王琰就像是在這裡居住了幾十年一般的點起了火,然後開始燒水。
等水開了時,肖顧偉來了。
黑!肖顧偉看着黑漆漆的。
爲了避開一些麻煩,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們一路都在曬太陽。
“大人,肉迷人來了,可他們是來協助哈烈人防禦,還是準備進攻大明,目前無法弄清楚。”
王琰喝了一口熱水,扣着指甲縫裡的污泥,低頭說道:“他們目前不敢,除非是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但在那等情況下,肉迷人將會成爲這一切的主宰。所以篾兒幹不會輕易同意向大明發動進攻。”
肖顧偉笑嘻嘻的道:“大人,若是肉迷人吞了哈烈怎麼辦?”
“那就是大明的敵人。”
王琰說道:“他們的結盟支撐不了幾年就會因爲利益糾紛而分崩離析,這一點篾兒乾和肉迷人應該都會很清楚,而他們的目標就是大明,其次就是泰西。”
肖顧偉不屑的道:“大人,那些肉迷人也敢一邊衝着大明齜牙,一邊和泰西人作戰嗎?他們沒那個膽子和實力。”
王琰看到了他的不屑,就分析道:“別小看了泰西人,興和伯出海還不知道會不會去泰西,若是去了,以後咱們對泰西就有底,但本官最希望的還是開戰。”
肖顧偉不解的道:“大人,大明同時在兩邊開戰,怕是會扛不住吧。”
王琰嘆息道:“我如今才知道爲何陛下要把自己看重的武將送進武學裡去,那是栽培啊!”
肖顧偉覺得這不是好話,就訕訕的道:“大人,下官若是說錯了,還請指教。”
“咱們缺的就是眼光,而武學裡專門有一科,好像叫做什麼戰略,教的就是這個。沒學這個的武將會在某個時候止步不前。”
王琰跳過武學分析道:“泰西若是想和大明爲敵,目前只能靠水師,可大明水師會怕嗎?”
肖顧偉收了嬉皮笑臉,肅然道:“不會,大明水師會把他們打的滿地找牙。”
“這就是了。”
王琰很冷靜的繼續分析道:“泰西人也在害怕大明,那麼他們和肉迷人就是天然的盟友,至少在大明的強勢被削弱之前,他們的關係將會牢不可破。”
人類總是這樣,特別是地緣政治更是可以用神經病來形容,可許多莫名其妙的決定還是做出來了。
“大明不會凌虐哈烈和肉迷,可他們卻怕,從前漢開始他們就在怕咱們,現在是大明,漢兒再次崛起,他們怎會不怕!”
異族實際上最怕的還是華夏的文化,只要凝聚起來,萬衆一心,把那些文化去蕪存菁,那麼不管是任何朝代,都會有讓人心甘情願俯首的軟硬實力。
肖顧偉想了一陣,有些心虛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大人,那麼泰西人會不會坐山觀虎鬥?他們只需要慫恿,許諾和平,然後不斷提供兵器和糧食給肉迷人,就可以看到大明疲於奔命。”
“陸路太遠,他們若是沒有發瘋的話,就不會派出大軍。”
水路不用提,不管是王琰還是肖顧偉,都對大明水師信心滿滿。
“那麼現在的局勢很複雜。”
王琰作了總結:“肉迷人和哈烈人聯手之後會變得強大起來,泰西人若是不敢在海上挑釁大明,說不準就會慫恿肉迷和哈烈和大明爲敵,他們就在邊上伺機而動。”
“不過這等大事非一兩年就能成,所以最近幾年應該無事。”
肖顧偉嘆息一聲,覺得又失去了一次出戰的機會。
“勘察清楚了嗎?”
王琰突然問道。
“勘察清楚了,裡面都是咱們的人,單獨關押,人數一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