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總覺得北平沒有什麼好玩的,夏季更是如此。
不過在回師之後,他就一直在宮中,和家人的團聚少了。所以趁着這個機會,乾脆一家老小出去散散心。
大清早方醒就起牀了,他洗漱之後就去伺候無憂。
小無憂已經醒了,就是有些呆萌。方醒拿着小毛巾輕輕的給她擦臉,看到她皺眉,就輕聲道:“爹再輕些啊!”
這是張淑慧看到的最溫柔的方醒,從未有過的方醒。
“無憂寶貝,今天咱們出去玩怎麼樣?”
方醒抱起無憂問道。
無憂看看方醒,糯糯的道:“爹……”
吧唧!
方醒忍不住親了一口,然後舉起無憂,歡喜的道:“走,咱們散心去!”
等吃早餐時,方醒吃一口就瞅瞅邊上的無憂,看着她在喝糊糊,就關切的道:“喂慢些,別嗆到了。”
土豆和平安都心不在焉的吃着,張淑慧看到後噗嗤一笑,然後給他們夾了荷包蛋,說道:“妹妹還小,你們以前小時候也是這般的。”
土豆哦了一聲,情緒恢復正常,可平安卻眨巴着眼睛問道:“大娘,我也是嗎?”
張淑慧臉都不紅一下,衝着小白瞪瞪眼。
想起平安的出生到長大,小白很委屈,只是要顧全大局,再說她也沒少寵溺無憂,就違心的道:“你也是,你小時候大家都寵你。”
平安看着小白,然後就低頭繼續吃飯。
張淑慧和小白麪面相覷,不知怎地,總覺得有些心虛。
方醒吃飯的速度很快,他把筷子一放,說道:“別和妹妹比,你們是男娃,男娃就要吃苦!”
土豆委屈的道:“爹,我和平安都參加操練了。”
方醒微笑道:“好,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這樣,小時候吃苦,長大才能經事。”
吃完早飯,婦孺上車,方醒帶着家丁們騎馬,一行人出了方家莊。
道左,婉婉的車隊已經在等着了,還有十多名侍衛。
“方醒!”
婉婉一直在掀開車簾看着,看到方醒過來,就歡喜的道:“無憂呢?”
方醒指指身後的馬車,婉婉就下了車,然後叫人把自己扶到張淑慧那輛車上去。
“無憂!叫姑姑!”
方醒聽着婉婉的歡呼,莞爾道:“出發吧。”
於是車隊合一,朝着通州方向而去。
……
而這番動作自然是瞞不過人的,所以方醒帶着家小和公主出去遊玩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不像話!”
“那就上個彈章?”
兩御史在合謀,一人怒不可遏,一人在邊上煽風點火,想讓同僚去踩地雷。
可剛發火的那御史卻突然唏噓道:“聽說了嗎?陛下有意擡高那幾個學士的官階,說是要兼六部尚書銜。”
“胡說,只是說掛侍郎銜。”
“呃!你都知道啊!”
……
京城官場很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楊溥新出,被授予翰林學士的職位,算是天子近臣。
今日朱高熾放了他和黃淮回家歇息,但楊溥卻沒有休息的意思。
書房裡,坐在楊溥側面的是他的兒子楊旦。
“父親,那興和伯果斷拒絕了興和侯的升爵,可是有謀劃的啊!”
楊溥頭兩個兒子早早的就去了,三子楊旦就成了他的希望。
所以他願意給他剖析這些官場的彎彎繞。
“謀劃什麼?”
楊溥的膚色因爲常年不見日頭,看着有些蒼白,他撫須道:“爲父雖在牢中,可朝中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卻都沒有錯過。興和伯不是那等有急智的人。”
楊旦皺眉道:“父親,您的意思是說……興和伯早有此打算?”
楊溥點頭道:“是。爲父知道他當年在軍營中說過,希望自己死後,墓碑上刻着大明興和伯……而陛下北征前就寫了這五個大字送給他,這是什麼意思,你可給爲父道來。”
楊旦也是思維敏捷之輩,馬上就說道:“父親,太子如今有些尷尬,而先皇北征前,會不會有了什麼預兆,所以就留下了這五個大字,這是……這便是興和伯的護身符啊!”
楊溥微笑道:“不錯,確實是這樣。先皇待興和伯如子侄般的寵信,多有寬容。而先皇去了之後,那惡果就出來了……仇家太多!”
“先皇在時,那些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嘛……要看當今陛下的意思了。”
楊溥有些唏噓,他在牢裡待了許久,仕途也停頓了許久,如今一朝出來,卻發現物是人非。
楊旦點頭道:“陛下還未表明態度,加之興和伯北征立功頗大,拒絕了升爵之後,最近沒人會去招惹他,否則打了都是白打。”
“父親,所以公主出宮散心,無人敢彈劾,就是因爲忌憚興和伯嗎?”
楊溥覺得累了,他隨口說道:“公主深得陛下喜愛,先皇離去,她必然是傷心欲絕,所以出來散散心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有腐儒纔會揪着不放。可腐儒可能爲官?”
楊旦懂了,“是了,若是上了彈章,陛下那裡必然惱火,以後秋後算賬可不好受。”
“秋後算賬啊……”
楊溥看看門外,多年的牢獄生涯讓他變得很謹慎。
楊旦出去看了一眼,回來道:“父親,沒人。”
楊溥這才說道:“陛下仁慈,可再仁慈的人都有性子,以前那些得罪陛下太狠的人,大概要倒黴了。”
楊旦唏噓道:“瞻墉郡王被封於新鄉,以後大概就藩的機會不大啊!”
朱高熾堅定的執行了朱棣當年的責罰,於是在兒子們紛紛封王的同時,朱瞻墉卻得了個郡王。
楊溥撫須道:“公主身體多病,這源頭就來自於新鄉郡王,所以……嫩頭青和傻子纔會去彈劾公主。”
楊旦面色古怪的道:“那富陽侯……”
永平公主得罪朱高熾得罪慘了,此時朱高熾上位,怕是要秋後算賬。
楊溥乾咳道:“陛下仁慈,想必會饒恕他的過失。”
可沒等多久,消息就傳來了。
“老爺,富陽侯和定國公被彈劾了!”
“爲何?”
楊溥很鎮定,讓有些急躁的楊旦羞愧不已。
“老爺,說是他們在居喪期間回家住了。”
這是啥意思?
楊旦有些不解,朱棣去時,按照規矩,李茂芳和徐景昌是要在衙門裡睡覺的,可回家睡覺的又不是隻有他們兩人。
管家接着說道:“老爺,彈劾了好幾十個,只是據說定國公和富陽侯被訓斥了。”
楊溥揮揮手,等管家出去後,他默不作聲的拿起書。
“父親,富陽侯被處置是意料中事,可定國公呢?這是爲何?”
楊旦覺得新皇的行事越發的看不清了。
楊溥淡淡的道:“無需你管,自去吧。”
楊旦悻悻的走了,楊溥思慮了片刻,然後開始寫奏章,而且還是……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