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在過了天津衛之後,就順利了許多。
“你們這是去哪的?”
“去金陵。”
“去幹什麼?”
“金陵大市場要貨,十萬火急啊!”
“哦,知道了,去吧。”
每一艘緊跟的船都會被盤問,有嫌疑的還會被登船檢查。
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有,隨着運河上的船越來越多,方醒乾脆命令只需注意有嫌疑的船隻,剩下的別管了。
於是靜看百舸爭流,可惜卻看不到魚翔淺底。
船上的日子很沒趣,方醒和朱瞻基下了一盤圍棋之後,兩人都覺得索然無味。
“估摸着消息會比我們快,等我們上岸時,整個南方都會風聲鶴唳,如何破局,這是個難題……”
“目前只能看東廠和錦衣衛在那邊的能力了,陛下說他們的手頭上就有名單,咱們就該想着如何用這個名單去撬開南方官場的鐵幕,大小一起打。”
方醒嘴裡大義凜然,憂國憂民,心中卻在盤算着能不能打掉幾個反對科學最堅決的貪官,也算是殺雞儆猴。
而朱瞻基卻有些心不在焉。
“南方的貪腐不是什麼新鮮事,順藤摸瓜就是了,只是看皇爺爺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帶着我去北征……”
“你確實不適合去。”
方醒分析道:“你再去北征,以後弄不好就是一個秦王,何苦。”
等朱高熾登基後,若是有外敵入侵,誰掛帥?
朱瞻基多次親臨戰陣,當然是不二的人選。
可熟讀史書的人都還記得那位李二,就是軍功太盛,直接把唐初的格局改變了,最後連他老爹李淵都成了階下囚。
朱瞻基有些鬱郁的去了甲板上,方醒獨自躺着,伴隨着船兒的晃動入睡。
外面的船絡繹不絕,看到這隻船隊後都會小心的往邊上靠。
“那是運糧的吧?”
兩艘大船遠遠而來,甲板上堆放着幾十個麻袋,看樣子是貨倉堆不下了。
辛老七放下望遠鏡說道:“嗯,是糧船。”
那兩艘船漸漸靠近,卻沒有靠邊。
船頭站着一人,遠遠的就在拱手,滿面堆笑。
“各位大人,船太重,驟然偏航會翻船,得罪了。”
方醒這隻船隊全是官船,很好辨認。
辛老七和家丁們盯着這兩艘船,一直等交錯而過,這才放鬆。而在船艙裡,那些斥候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準備衝出來。
……
到了夜間,因爲能見度降低,船隊開始減速。
方醒白天睡了兩個時辰,這時候精神的想找事情做。
船頭有家丁在,劉觀居然也在,而且好像在和辛老七說着些什麼。
“……本官當年曾經管過採木,那些樹可真大,幾個人都抱不過來……”
看到方醒過來,劉觀就笑道:“夜泊無事,本官聊發少年狂,倒是讓興和伯見笑了。”
但凡侍郎以上的官員,很少會在外面和人吹牛,更遑論談及自己以前的經歷,那是大忌,誰知道會不會說漏嘴,把自己的私密事給說出去。
船上掛了幾個燈籠,運河之上,感覺孤零零的。
方醒也不介意,於是和劉觀也說起了自己征伐時的趣事,一時間兩人就熟絡起來。
聊了小半個時辰,劉觀打個哈欠,起身去睡覺。
“老爺,起霧了。”
辛老七已經全身披掛,家丁們也做好了準備。
方醒只有一把刀,他看到孫越護着朱瞻基出來了,就說道:“白天的糧船你們確定有問題?”
“是。”
方五說道:“老爺,吃水線不對,這還是船工說的。而且那人笑的有些牽強,他沒想到咱們的人在船艙裡用望遠鏡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後面的船要小心,對方很有可能先動他們,然後趁着咱們大亂的時候再對這艘船動手。”
對手是誰還不得而知,不過此時想要方醒小命的勢力不少,甚至是朱瞻基也有可能上了黑名單。
“走陸路太累,走水路有風險,那便打一打,看看是誰在動手。”
朱瞻基很鎮定,甚至是有些躍躍欲試。
“開船吧,一刻鐘之後再停船。”
方醒下令道,夜間行船也有風險,速度起不來。
船上有兩幫船工,輪換着來,隨着方醒的命令,船隊開始緩緩而動。
這是在試探,若是有敵人,那他們必須要立刻跟上。
“起霧了!”
孫越看着水面上渺渺升起的霧氣,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霧氣看似美麗,卻是敵人的幫兇。
霧氣漸漸的大了,能見度在急劇下降。
“都退回去!”
於是甲板上空無一人。
最後的一艘船裝載的是補給,由二十名斥候看守。
霧氣一大,小旗官就把船工找來,讓他仔細感受。
“有動靜就告訴我。”
船工點點頭,然後閉眼感受着船身的輕微搖晃。
一旦有人攀爬,船身的晃動就會加劇。
二十名斥候靜靜的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船工突然睜開眼,而那些斥候們也同步。
船身在搖晃,船工指指左舷,小旗官點點頭,然後向後招手。
霧氣中,只能藉助着燈籠看到五六步的距離,不過這已經夠了。
十多人嘴裡咬着短刃,身上居然是赤果果的,就這樣登上了這艘船。
微微的喘息聲傳到了船艙裡,可斥候們還是沒動。
和草原上那些敵人的斥候比起來,這羣敵人的手法實在是太老土了。
喘息聲漸漸的平息下來,爲首的男子已經被凍的渾身發紅,他仔細傾聽着船艙裡的動靜。
良久男子赤腳,小心翼翼的往船艙裡走,身後的人一起動作,頓時船開始了輕微的晃動。
這等晃動,若是有經驗的船工自然能感受到。
所以那男子突然暴喝道:“動手!”
“弩……”
……
船隊後面的大喝驚動了其他人,頓時幾艘船都點起了燈,接着那些斥候們紛紛跑到船尾,四處查探敵人的蹤跡。
只有當先的那艘船沒有動靜。
“弩……”
“啊!”
後面不時傳來慘叫聲,可這艘船依然如故。
“嘩啦!”
肆無忌憚的水聲中,一艘小船快速的靠了過來。
船上站着五名男子,他們的身形在搖晃,每個人的背後都有兩人在穩住他們的身體。
船伕在靠近時伸出竹篙撐在大船的邊上,發出了奇怪的響聲。
與此同時,那五個男子有人喝了一聲,然後張弓搭箭,在微光下朝着舷窗射出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