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李千雅被發現,柯浩瀚也在酒店掃帚間裡被救出,兩人一同送進了醫院。
雷銘留在酒店現場,和特種部隊的人一起,尋找着任何和組織有關的蜘絲馬跡。
包括簡念在酒店大廳碰過的酒杯,和更衣室裡那把手槍,都以物證的形式被小心地收好。
“調出酒店的監控……”
雷銘冷靜下來有條不紊地指揮着,他倒要看看簡念是如何離開酒店大廳的。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雷銘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我聽說結果了。”電話裡是一個女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威嚴。
雷銘垂下眼瞼,“是我失誤了。”
“不是你的失誤,那幫人機警狡猾,沒有這麼好對付。交手一次,你就能對他們多瞭解一分,雖然結果不盡理想,但也是小有收穫。”
雷銘不語,真的小有收穫嗎?他甚至都不能肯定那個人是不是簡念。
“酒店的事情我會接手,你去醫院看看小晴,她現在需要你。”
“我知道,乾媽。”
雷銘掛了電話,只覺得心裡更沉了。
十五分鐘後,他趕到了醫院。
撲鼻的消毒水的氣息,讓他很是不舒服,小時候的夢魘再度襲擊了他的大腦。雷銘緊皺着眉,一手撐着牆面,胃裡翻江倒海,只得強忍着,加快了腳步走向急診手術室。
“哥……哥!”
手術室外,雷晴身上披着毯子,滿臉是淚的撲進了雷銘的懷裡,虛弱得像是隨時都會昏倒。雷銘抱緊了她,一手愛撫着她的秀髮,連綿深沉的呼吸呼哧在她的發間,雷銘原本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她,到頭來,雷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兄妹兩人就這樣緊緊抱着,站在醫院狹長又刺眼冰冷的走廊上。
一陣風吹來,都是濃濃的生離死別的氣息。
雷晴着急擔心的噙着淚水,臉深深地埋在雷銘的胸口,狠狠一掌拍在雷銘的肩膀上。
“爲什麼有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告訴我?我說過錢小沫是災星,是掃把星!我們絕對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你不聽,執意復婚,現在好了,浩然他……他……”
雷晴幾度哽咽,終究還是說不下去。
“醫生怎麼說?”
雷銘臉色煞白,這時他才知道,雷晴的婆婆和秦浩然正在後花園的陽臺上喝茶,而孩子由保姆帶着在嬰兒室,當時雷晴去廚房做小點心這才逃過一劫,後花園距離嬰兒室很遠,而且炸彈的威力並不大,所幸無礙,但留在後花園陽臺上的人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醫生怎麼說?快說啊!”
雷晴哽咽着,這叫她如何開口是好?她一直騙自己這只是一場噩夢,哪怕手術早已經結束,可她還是坐在這裡等待着,等待着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蹟,等待着這場夢能自然而然地醒來,一旦她開口說出來,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是真的了……
“浩然的媽媽……搶救無效,死了……”
雷晴使出渾身力氣才勉強說出這樣的話,落在雷銘的心裡,宛如落入了無底的深淵。
“……浩然呢?”
雷銘話音剛落地,雷晴哭得更加悽慘。
“他、他……還在廢墟里……我不敢回去……我還害怕,挖出來的,又是一具……又是一具……”
雷晴哽咽,嚎啕的哭聲中,雷銘勉強聽清,卻覺得腦子裡嗡嗡亂響,這樣的結果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錯了,大錯特錯,錯得離譜!錢小沫和蘇蔚被綁,秦浩然生死未卜,雷晴婆婆搶救無效,這一切都是他自以爲是的計劃造成的!
他以爲自己算計好了一切,準備好了一切,他以爲自己足夠小心謹慎,可最終……
在組織的眼裡,不過就是過家家似的兒戲罷了。
Wωω☢ttκǎ n☢CΟ
雷銘的心,近乎崩潰,抱着雷晴的胳膊都在顫抖。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封簡訊。
“先坐下,我買杯熱牛奶給你。”
雷銘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說什麼,雷晴卻拉着他的手不鬆。
“不要離開我,哥……”
“傻妹妹,我還會回來的。”
雷銘揉了揉雷晴的發頂,轉身離開,走廊那頭有自動販賣機。
他站在販賣機前,掏出手機,無名氏的號碼,還能是誰?
雷銘的臉色立刻難堪不已——
“總有些不自量力的人,看看你身邊人的下場,看看你愛的那些人的下場,聽聽她們的哭聲,看看她們憔悴蒼白、痛失所愛的模樣,真是可憐啊!你覺得怪誰呢?”
可惡!
赤果果的耀武揚威!
雷銘捏緊了手機,手心咯吱的痛卻毫無感覺,手機又震動了起來,第二條短信——
“小懲大誡。這是對你不聽話的懲罰,你的女人還在我手上,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可保不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等着吧,我會再聯繫你,到時候最好表現出你的誠意!”
誠意?
雷銘冷笑着挑眉,所以這是要他同流合污的意思?
雷銘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猶如一尊雕塑,左手手裡握着裝滿熱牛奶的紙杯,眨眼間,紙杯被捏碎,熱牛奶沿着他的手背一滴一滴滴在冰冷的瓷磚上,雷銘卻自始至終面不改色,雙眸中蘊藏着洶洶的怒火!
……
……
同一時刻,風暴山莊。
一輛悍馬緩緩停在山莊大門口,後面緊跟着保時捷和兩輛小轎車。
簡念意氣風發地從悍馬駕駛位上走下來,抱起了副駕駛上昏迷不醒的錢小沫。
錢小沫軟綿綿的,又格外嬌小,倒在簡唸的懷裡就像是個乖巧的洋娃娃。
Martini和蘇蔚從保時捷上下來,快步跟在簡唸的身後。
東家要的是死人,可是錢小沫現在還沒死,她們兩人還是不安心。
“少東家……”
看着簡念抱着錢小沫進了二樓的臥室,Martini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可是簡念根本不理她,輕手輕腳地把錢小沫放在牀上,然後又替她蓋上被子。
“蘇蔚。”
“是!”
“給她換套睡衣。”
“……”
蘇蔚看了眼臉色鐵青的Martini,只有照做。
簡念這時脫掉手套,大步流星走過Martini身邊,給自己倒了杯加冰的威士忌。
Martini忍無可忍,上前低語道:“少東家不殺她,還把她帶回來做什麼?”
“我需要向你解釋?”簡念雲淡風輕地說着,一口喝乾了手裡的酒。
“我……只是想要提醒少東家,東家的任務是要殺了錢小沫!而且,少東家也承諾過自己會親自動手,所以我們才……”
“我會親自動手!”簡念揚了揚手裡的酒杯,“但不是現在。”
“少東家,不能再等了!東家一旦知道……”
“你們出去!”
簡念徑直打斷了Martini的話,而這個時候,蘇蔚也已經替錢小沫換好了衣服。
蘇蔚不敢違背,急急忙忙離開了。
Martini卻不甘心地瞪了眼簡念,她跟着這樣一個主子,總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兩個女人離開,房間裡只剩下簡念,和牀上人事不省的錢小沫。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站在牀尾一直注視着錢小沫,又緩緩走到牀邊,凝視着她,挨着她在牀沿邊上坐下。落地的窗簾翻飛着,窗外陰沉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落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枯萎的玫瑰花園裡,像是落入了一片黑暗濃稠的沼澤裡。
簡念始終一動不動就這樣坐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了,猶豫着,手指在顫抖,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去做,卻還是忍不住,輕輕撫上了錢小沫的側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脣角,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簡念忍不住淺淺笑開了,內心蕩漾着一種溫熱的柔情,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春天,草長鶯飛,到處都是青草的芳香和鳥兒的歌唱,沒有比那個時候更開心的時候了。
可是……
下一秒,風起,雨滴浸溼了窗簾,簡唸的笑意戛然而止,臉色突然陰沉得可怕!
想起了美好和快樂,總歸也會想起黑暗和痛苦。
他飽受的磨難,錢小沫和雷銘的歡樂,強烈的衝擊讓簡念再度被自己心魔控制。
他愛撫錢小沫臉頰的手,猛地停在了她的下頜,然後突然一把死死地摁住了錢小沫的咽喉!這個女人該死!他從一開始就該殺了她,在酒店,不,更早之前,在美國……對,在美國,他就該一槍殺了她!
他回來是報仇的,這個女人給他的痛苦,他要加倍百倍的要回來!
簡唸的目光一沉,陰鷙得可怕,突然之間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死死地掐着錢小沫的咽喉。雖然錢小沫因爲藥效醒不來,但昏迷中的她也能感到痛苦,蒼白漲紅的小臉,眉頭緊鎖,像是一枚隨時會爆炸的氣球!
只要簡念再多用一份力,錢小沫必死無疑!
“……啊……”
簡念突然一聲哀嚎,不知道怎麼了,他猛地鬆開了錢小沫,反而自己抓着自己的領口,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跳,好端端的,他突然也感覺到一陣窒息的痛!胸口的氧氣被人抽乾,五臟六腑停止了運動,他像是被人摁着頭淹沒在浩瀚的大海里,掙扎着,掙扎着,也於事無補!
“……怎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啊……犯病……”
簡念痛苦的低吼着,雙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領口,他需要呼吸,他需要空氣!
簡念渾身乏力地倒在地上,臉又紅又燙,像炭火。
他趴在地上,一手抓着自己咽喉,一手拼命向前伸着。
櫃子……櫃子裡有他的藥……
只要吃一片藥就會好的!
藥……
“……啊!”
簡念無奈地大口大口喘着氣,衣服的領口早已經被他扯爛,可是氧氣還是如此的稀薄!
不!怎麼會又犯病的……
不會的!他已經好了!已經痊癒了!
他沒有病……沒有病……
簡念難受地蜷縮在地上,奮力朝前爬去,他的一隻手已經抓住了櫃子上裝飾用的布巾,可是布巾承載不了他的重量,猛地一拉,連同櫃子上的裝飾品嘩啦啦的砸了一地,摔在簡唸的身上,而他已經耗盡了最後的力氣。
簡念意識迷糊的看向錢小沫,朦朧間,錢小沫似乎已經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