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第一批石料緩緩卸如長安的碼頭,長安周邊的徭役大軍就緩緩啓動,渭河邊上扎堆出現的民船在縴夫的拖拽下緩緩駛入港口,整齊的條石和雜亂的碎石都有,一輛輛平板牛車源源不斷的涌入長安城。
“再來一次,聽我口令,一二三!砸!”
轟隆!
一聲巨響,夯土壘砌的裡牆被撞開巨大缺口,數十名民夫扛着攻城專用的木製攻城錘搗毀舊城區的建築,放眼望去整個長安北部是熱火朝天的拆牆風潮,數以萬計的民夫們砸牆挑土平整地面,長安城儼然成爲一座大工地。
“北部居民區的裡牆全部拆掉了,房屋動遷還需要一些準備工作,少府支出五萬頂帳篷已經運來第一批兩萬頂,我們可以先把東北部的居民牽出來。”曹時抱着帳簿覈對數字,不時的還要在旁邊空白處寫上標註。
太子抵達北闕甲第的工程指揮所親自坐鎮,指着簡易沙盤上林羅棋佈的小格子大筆一揮:“那就先把這兩萬戶房屋拆掉,五天之內全部清理乾淨以便接下來的建設騰出足夠的時間。”
衛綰連連搖頭勸諫道:“殿下萬萬不可!五天之內絕不可能完成拆遷任務,至少要十天以上纔有希望,民夫們服徭役非常辛苦,如果催促他們日以繼夜的勞作,百姓們承受不住會對殿下有所怨言的。”
“一步慢步步慢,拆房子多花五天時間,造房子就要多花十天時間,平整土地打掃塵土每一樣順延下去,要想在年內把居民區改造完是不可能做到了,至少要五年以上的徭役才能完成。”曹時眼皮子都不翻就回答道。
原本猶豫的劉徹立刻變了臉色:“這可不行!十天太久了必須五天內完成,具體行動你們自己想辦法。”
“平陽侯你什麼意思?改造城市是你提出來的,我們不反對,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虐待百姓呢!”脾氣挺好的丞相衛綰也怒了,漢初那會兒咸陽城被燒成廢墟,諾大帝國沒有都城實在不像話,蕭何才勉爲其難修了這座長安城,這並不代表黃老學派的人就贊同大興徭役。
曹時耐心地解釋道:“工期來不及,繼續拖延下去大家都會痛苦不堪,到不如大家多受點苦捱過去省時省心,再說我又沒說必須要讓徭役負擔全部工程,長安城的改造是惠及全民的工程,朝廷出徭役也不是白百便宜所有人,自家的房子不出力勞作就說不過去了,多一倍的人工速度提升時間自然縮短了。”
“哼!”衛綰依然不太高興。
御史大夫直不疑果斷岔開話題:“這個方法不錯,只不過這樣做是不是屬於攤派徭役呢?”
少府陽河侯亓午也點點頭,少府主管土木建築方面的事宜,不僅精通工程用料還對徭役制度知之甚詳,秦滅的主要表象裡其中一條是亂造宮室而攤派了大量徭役,客觀上激發了勞動人民對暴秦的不滿和反抗,成爲反秦的重要標誌之一。
“太中大夫有什麼好辦法儘管說,吾一定支持你。”劉徹用期待的眼神一直望着他,意思是這件事你得自己處理,我不會爲你擦屁股。
曹時無奈的一笑:“其實也不復雜,就告訴長安居民們各自完成自家閭里的工程,做好自己的如果有閒暇可以去幫助別人,只要完成份內的工作,繼續幫其他人勞作下去,朝廷關一天二餐的飲食,反正大半個長安都要被拆掉,許多作坊一時半會兒也不能開工,讓他們自己選到底是在帳篷裡待到明年春暖花開新徭役起,還是賺不到錢但有飯吃,熬上大半年的可以住進新房子,他們自己會懂得正確的選擇。”
“嘿,還真讓太中大夫找到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這一招挺好,我很喜歡。”劉徹滿意極了,忍不住哼哼幾句:“服徭役的農民也可以留下來,一個月徭役時間太短,只要願意留下來的民夫也可以管他們一天兩餐飲食,速度會更快一截。”
衛綰遲疑了一下:“這樣不太好吧!破壞徭役制度了。”
丞相的微弱反駁被迅速無視,破壞徭役法恰恰並非修造長安城的工程,而是先帝時代創造的用錢贖買免除徭役的更賦制度。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漢制是以二十級軍功爵爲基礎的軍國制度,除了皇宮裡的親眷、同族諸侯王、功勳列侯及以下的軍功爵體系之外,天下所有的百姓都要定期服徭役,想免徭役只有讓民爵提升到五大夫,這是脫離民爵的起始點也是免除一家徭役的開始。
漢初的功臣立國有功免役很正常,百姓們也沒有辦法抱怨,可是花錢贖買免除應當徭役就不同了,有錢贖買徭役的必然是富裕的商賈和地主豪強,這幫人家裡有錢不事生產還可以花錢躲避徭役,普通平民卻要放棄務農的機會,去爲被商賈豪強贖買掉的名額多服徭役,不僅沒有起到緩解徭役矛盾的作用,反而加大窮人與富人之間的矛盾,讓善政變成非常拙劣的惡政。
衛綰底氣不足,當然被其他公卿給無視掉,指揮所裡上卿們你一言我一語提供各自的方案。
中尉寧成諂笑着說道:“殿下,我們北軍將士也可以過來出把力氣,只要管一日二餐不用提供住宿,北軍每天輪換派來二萬士卒毫無問題。”
“北軍正卒是國之重器不可輕舉妄動,這個提議不好。”太子搖頭否定到。
衛尉柏至侯許昌說道:“南軍衛士沒有問題,請殿下下令吧!”
“可以,南軍二萬人可以過來幫忙。”
郎中令賀也說道:“臣的郎衛雖然那人不多,但是出點力氣應當沒有問題,臣派出一千郎衛協助南軍一起勞作吧。”
“可以!”
寧成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反而讓許昌佔到便宜露了個臉,這讓他好生不爽快,不僅如此還讓長安的三大軍事主官中最弱的郎中令也矇混過關,想想就覺得十分惱火。
南北二軍是套在長安城上的兩層保護,南軍是關東六國的郡國兵精選出來的士卒,而北軍是來自關中巴蜀隴西等故秦之土的良家子,雙方的關係就有點類似首都和陪都之間別苗頭的意思。
衆所周知,寧成的後臺是蒼鷹郅都,藏在郅都身後的是當今天子陛下,郅都升遷爲中尉被貶官爲雁門太守,寧成就代替郅都擔任北軍中尉,他們倆的政治生涯非常相似,所以當郅都身死也導致寧成整日惶恐不安。
害怕當年他正風光的時候,有意無意所得罪的長安勳貴對他報復,尤其當天子病重不理朝政的時刻,他的危機感一天比一天增強,天子豢養的鷹犬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主人撒手不管,一旦主子不問他的死活就真的像喪家之犬一樣了。
寧成就那是隻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太子監國理政無異於晴天霹靂,擺在他面前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繼續做太子劉徹面前看家護院的一條狗,前提是劉徹看的上他的能耐。
很不巧,劉徹對寧成不怎麼感冒,前幾年冤死的廢太子劉榮給他的觸動不小,連帶着對郅都和寧成等人也不太喜歡,即使太子要豢養鷹犬爪牙也不會找條老狗餵養,平陽侯曹時的才華百年難見,並不代表鷹犬爪牙就很難培養,無非的指哪打哪見人咬人,這天下有的是年輕人眼巴巴的盯着寧成的位置。
樂成侯丁吾客掰起手指算了半天,苦着臉說道:“要吃飯的人口有點多,殿下能不能壓縮點需求,要不然國庫再充盈也經不起這麼多人白吃幾個月的糧食啊!”
丁吾客司掌九卿之一的大農令,此前叫做治粟內史,主要負責每年的田稅和人頭稅的收入,長安雒陽的大糧倉都出自他的管轄範圍內,修建長安的國庫用錢也是從他那裡出。
劉徹的目光又飄過來。
曹時只能無奈地聳聳肩:“我早有打算,不能讓長安城裡的商賈們白佔了便宜,他們必須自掏腰包支付新建的房屋工程款,每間屋的規模大小牆壁厚薄全部要計算進去,沒有錢的按照市價折算同等的糧食也行,總之長安改造主要是民房和公共設施,兩市的房子還是要他們自己掏錢纔給改造,如果不改造以後就不能私自改造了,私搭亂建房屋一經發現立即搗毀,並處以房屋規模大小同等的罰款。”
“不錯不錯!計劃的萬無一失那就全力轉動起來吧!”劉徹仰起頭眺望天空,做出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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