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化肥課題碰到了麻煩？”電話那頭的傅衝山心裡“咯噔”一下，語氣也馬上變得嚴肅起來：“發生什麼事情了？特種化肥可是省廳年底的重要工作之一，你有什麼困難儘管給廳裡提！技術處能做主的我就處理，我這兒做不了主的就立刻給呂廳長彙報解決！”
這個表態倒是讓鍾白頗爲滿意，雖然按理來說，一個是小小的縣化肥廠副科長，另外一個是省工業廳的處長，兩人的職位中間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因爲在瑞士那段共同出差的時光裡鍾白優異的表現，再加上又給傅衝山私人幫忙搞定了那臺251瑞士法郎的萊卡相機，於公於私傅衝山表現出對鍾白的關心這都是天經地義的。
“是這樣的，我今天剛回廠裡報道就碰到一位叫做蘇陽的同志，自稱是……”鍾白不慌不忙的把情況給傅衝山做了一個簡要介紹：“我想請示一下傅處長，技術處知道平陽地區工業局這個決定麼？”
傅衝山雖然直爽，但也絕對不是二愣子，至少能做到省廳處長的位置，那沒點智慧和敏銳性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他一聽鍾白這麼說立刻皺眉道：“這個我還真沒收到消息。他們這是要干涉特種化肥的工作進度？”
“他們幹不幹涉我不知道，但我想給傅處長彙報的是，我們的團隊現在人員充足，正進入了關鍵的攻堅階段，對於平陽地區工業局突然下派人員強行要在課題裡插一腳的行爲我個人表示堅決反對，相信課題帶頭人童四方教授也是同樣的意見。”鍾白朗聲說道：“這樣會嚴重的影響我們團隊的工作，更何況省廳還對這件事情不知情。”
“所以，你的意見是？”傅衝山已經完全明白了鍾白的意思，但還需要他親口確認。
“我的想法是，建議省廳立刻糾正平陽地區工業局這個錯誤的決定，趕緊讓他們把人撤回去，不要影響了咱們天河省首次對外軍地合作項目工作的開展，這個責任他們擔不起！”
“嗯，你就在這部電話前等着，最多半個小時內我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覆。”
說完，傅衝山便掛掉了電話。
他翻開桌上的全省工業系統通訊錄，迅速找到平陽地區工業局的辦公室電話打了過去：“找你們劉副局長。”
……
鍾白打完電話之後，也不管羅勝的眼神，在一旁優哉遊哉的喝着熱茶。
“我說，你剛纔是和省廳的某位處長通電話？”羅勝湊過來，驚訝的問道。
鍾白滿不在乎的點點頭道：“是啊，技術處的傅衝山處長，咱們這次去瑞士一塊兒的。”
“臥槽，還真是？”得到了鍾白的確認，聽完剛纔對話的羅勝哪兒還不知道鍾白的用意，有點緊張的說道：“你打電話讓省廳的處長把地區工業局的下派決定撤銷？這……這能行嗎？”
鍾白點點頭道：“當然能行，地區化肥廠這種摘桃子的事情也好意思做？工作不就是下級服從上級麼？咱們不能指揮平陽地區工業局，但省廳總能指揮他們吧？”
我可不是隨便他們拿捏的！
果然，就在兩人一根菸的功夫之後，傅衝山又來了一通電話告訴鍾白，省廳已經讓平陽地區工業局糾正了工作中的錯誤，等會兒估計就會打電話來通知蘇陽本人返回。
……
蘇陽坐在鍾白原本的辦公桌上，拿着姜信鵬之前給他的一些數據和理論報告，發現自己怎麼看都覺得離譜。
尤其是什麼特種化肥裡微量元素比例這塊，現在國際上都沒有任何理論，這裡面就敢精確到每種元素小數點後面三位數？
這不是天方夜譚嘛！
呵呵，都81年了還搞這些放衛星的工作，蘇陽在看了這些東西之後內心頗有些不屑一顧。
還真以爲這個鍾白是人才，沒想到就是個在筆桿子上玩花活兒的傢伙嘛！
就在他正準備在報告旁邊批註自己的批判意見之時，門口出現的羅勝喊起了他：“蘇工，麻煩你來一趟辦公室，有地區工業局的電話找你。”
“哦，好！”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電話找自己，但一聽是地區工業局來的，蘇陽自然不敢怠慢，第一反應是又有什麼好事兒通知自己了，於是面帶喜色，馬上跟着羅勝出門去了辦公室。
來到辦公室，蘇陽才發現鍾白居然又在這裡，還恰好坐在通往羅勝辦公桌的過道上，不由得斜着瞥了對方一眼，道：“讓一讓。”
鍾白卻並沒有馬上挪動椅子，而是反問了一句：“蘇工，車票買好了嗎？”
“車票？什麼車票？”
“返回平陽市的車票啊，我剛纔不是告訴你了麼，下午最後一班車，要早點買票才行。”鍾白淡淡的回答道。
“哼，胡說八道些什麼！”見鍾白不讓，蘇陽只好從旁邊繞過，衝到電話機旁邊拿起了聽筒，聲音也從剛纔的冷冰冰一下變成了熱情無比的節奏，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喂，是地區工業局嗎？我是小蘇啊。”
“嗯嗯……”
“啊？爲什麼？我沒幹啥啊！”
“……好吧，我知道了……”
鍾白就這樣翹着二郎腿，默默的看着蘇陽接電話的整個過程。
從一開始的熱情期盼，以爲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兒那股獻媚期待的語氣，再到聽到令人不敢相信的消息下意識的質問，再到最後對方給出肯定答覆沒有商量餘地後的失落，一場在短短一分鐘之內的變臉就這樣在鍾白的眼前上演了。
蘇陽此刻氣得牙癢癢，他顯然不知道剛剛在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發生了什麼，可毫無疑問的是，自己下派這件事情，黃了。
電話那頭的主任用極其嚴厲的口氣鋪天蓋地就是一頓批，說他沒有大局意識，甚至影響了省廳工作的決策部署，開口幾句話就把蘇陽給打蒙了。
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蘇陽目瞪口呆，說是省廳做出了決定，讓他立刻返回平陽，不得再接觸任何有關特種化肥項目的內容，一份資料也不準帶走，否則按照違反組織紀律原則嚴肅處理！
偏偏這時候羅勝還來補了個刀：“蘇工，地區工業局來電話是什麼事兒啊？需要我們辦公室幫忙做什麼嗎？”
什麼事兒？
說罷，蘇陽憤怒的轉身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指着鍾白惡狠狠的說了一句：“鍾白，你等着！我回去之後會馬上去地區工業局問個究竟，你別太得意！”
“那是你的權利。”鍾白卻輕鬆的聳了聳肩道：“不過蘇工，我要提醒你一句，要是再耽誤時間，今天最後去平陽的那班車就真的沒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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