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吞下玄珠後,旋即坐下運功煉化。
羅蕭在洞府內轉了幾圈,目光落在了杜悠身上,想起此人倒地時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出來,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杜悠身側,彎下身來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從對方衣袖中取出了一隻袖囊。
“哼,聽聞合林杜氏勢力橫跨東華洲三大門派,果然豪闊,乾坤袖囊竟拿來給一還未開脈的子弟使用。”
乾坤袖囊是玄門修士用來放置私物的法寶,一個門派中,通常只有修爲在明氣期之上,還要立下功勳的弟子纔可獲得,就算羅蕭曾經斬殺的那名玄光期弟子身上未曾有過,她沒想到這個杜悠還未開脈竟然已經先得了一隻。
在囊中搜尋了一翻,本來她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翻到一些丹藥也就聊以自慰了,結果卻讓她頗覺意外。
先是拿出了一方黑沉沉的硯臺,接着又發現了一支雲紋硃筆。
她驚奇道:“咦,這莫非是杜德那廝的‘蕩魂硯’和‘宣命筆’?”她恨恨踢了一腳人事不知的杜悠,啐道:“呸,幸好本姑娘出手快,不然還真要着了你小子的道。”
在法寶上摸索了一陣後,她嘴角翹起一抹笑意,“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將這兩件法寶煉化了,哼,如此寶在他人手中,我還不敢強奪,可你這還未開脈的小子卻不在話下。”
她伸手一抹,極爲粗暴的將兩件法寶上的那一絲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們徹底變成了無主之物,雖然此舉會使得寶物威力有所減損,但是她並不在乎,只要眼下能用就行,日後再煉化回來就是了。
“有這兩件寶物在手,若是與杜博一戰,即便不敵,也可從容退走。”
將兩隻法寶收好,她繼續又翻動起那隻袖囊,卻迎來了更大的驚喜,“咦,踞雲飛舟?好東西!”
“武玄金匕?落你手中,當真是明珠暗投!”
“大元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闊綽的小子……”
“這是……惡鹽散……呸!”
羅蕭像是怕被什麼東西弄髒手一樣,將一包藥散丟到了一邊,她繼續翻弄,又搜出來零零落落的東西一大堆,最後拿出來的卻是幾本道書,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道書上。
“太乙金書?”
羅蕭吃了一驚,這可是人身修士中赫赫有名的功法,據傳練成之後,在明氣期時便能銷金熔鐵,化氣成劍,若是能一路練到玄光期,周身所生出的玄光簡直能媲美飛劍法寶。
這次杜悠本爲開脈而來,爲確保萬無一失,道書,丹藥,法器,一樣不缺。而這本道書,則是他母親杜蘿用了好些杜家的人情,這才從一位高人處苦苦求來的。
杜悠對這本母親在臨行前送與他的道書視若珍寶,一直貼身置放。
羅蕭看了一眼已經入靜的張衍,嘻嘻一笑,道:“張道友,這位杜公子可對你倒是大方,連奴家都有幾分嫉妒道友的運氣呢,這可是隻有上中品的脈象纔可修煉的明氣期功法,就看你此番開脈後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張衍現在已經封閉了五感五識,對羅蕭的話充耳不聞。
玄元內參妙錄的功法異常兇險,雖然他早已在殘玉中摸熟了功法,但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的引導着氣機在經脈中行走。
玄珠一吞入腹中後,先是一股涼沁沁的冷流沉入丹田,像是嚥了一塊萬載玄冰進來,四肢百骸的血脈驟然一縮,寒氣直衝頂門,接着玄珠又分出一股熱氣,自胸至腹,一路下行,涌至兩腳足心。
兩股氣脈一陰一陽,分而佔據身體上下兩端,不像是同出一源,倒像是臨陣之敵,隔岸對峙。
張衍知道,這是兩隻貝王交合後,所孕出的玄珠還未臻至最完滿的緣故,不過也恰在此時他吞下最爲合適,若再晚上一步,則陰陽交融,貝子破珠而出,那便再無希望了。
開脈第一步,他便是要小心引導那兩股氣脈合二爲一,使得玄珠內的精華爲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小心各從陰陽兩氣中抽取一絲出來緩慢融合,這是對他氣機掌控程度的考驗,兩股氣機交匯時,各自所抽取的分量必須等同,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
只是沒多久他就發現,有了先前運用氣機的經驗,他這麼做起來簡直輕鬆無比,毫不吃力,索性一口氣抽取了百多條氣脈出來一起在經脈中往返運轉。
不多時,他便將兩股氣脈徹底融爲一體,收藏於腹中,沉甸甸如納鉛汞。
到了此時,開脈之前所需一切條件皆以完備。
接下來便是運轉心法,用元真之氣裹住玄珠藥力,遊走各處經竅秘穴,衝開限制自身的諸般桎梏,斬斷捆縛人身通往仙道的枷鎖,一舉闢出一身適合修煉上乘道法仙人之軀!
寧神收心,張衍運起已經熟絡之極的玄元法訣在經脈中行走起來。
不久之後,他就發現這“玄元內參妙錄”簡直是爲煉化玄珠而量身定做的,身體各個根枝末節,哪怕最隱蔽的穴竅經脈都隨着法訣的運轉而被反覆滌盪了一遍,玄珠內孕集的藥力一絲一毫也沒有浪費,完完全全被他煉化了身體各個角落中,沒有一處不曾顧及到的。
此時,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打鼓一樣擂動起來,渾身澎湃的血液嘩啦啦在耳邊如潮而響,每處竅穴都在勃勃而動,底下的運轉的氣機像是要從皮膚下面衝出來,仿若有一把錘頭在不停敲打着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連骨節和筋膜也一起顫動了起來。
他不去理會這些動靜,只是守住心神,一門心思挪移搬運。
待到整篇法訣運轉順利下來,氣機歸入各處丹竅後,他陡然覺得四周一靜。
這是一種靜到極致的感覺,彷彿天地未開,鴻蒙未判,無一物生成的玄妙狀態。
他恍恍惚忘卻己身天地,心神意識似有若無。
在這虛靜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驀然,一點靈光自心頭升起,自問:“我是誰?”
答曰:“我便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我,我還是我。”
這番明悟一出,只聽到“鏘鏘”一聲如刀劍相撞的聲音,又彷彿是一把已經被鏽蝕的斑駁鎖頭掉落在地。
陡然間,像是去了什麼束縛般,渾身驟然一輕!
一直在爲張衍護法的羅蕭霍然起身,美目中異彩漣漣,欣喜道:“玄音一出,金鎖自落,恭賀道友自此爲吾道中人矣!”
她又擡眼看去,只見混沌狀的霧氣從張衍的背後顯現出來,它渾作一團,玄幽難辨,望之茫茫不可測度。
這是張衍開脈後所顯現出來的脈象。
羅蕭一怔,即便以她的見識,也看得一陣迷惑,這是什麼脈象?
脈象決定了一個人開脈之後的相屬,分爲上中下三品。
下品脈象各種奇異古怪的相屬都有,例如風雲雷電,花鳥獸蟲,中品脈象分爲五行之屬,最上等的上品脈象則只有陰陽兩屬。
而張衍所開脈象卻是一團雲霧狀的氣體,這像是隻有下品脈象纔有的“霧相”。
難道是……下品麼?
不可能!
羅蕭搖頭,要說集合了玄元妙錄再加上貝子玄珠的所開的脈象是下品,她是決計不信的。
她腦海中生出一念頭,莫非張衍所開的脈象,已然凌駕於上品之上麼?這個想法讓她也不自覺嚇了一跳。
玄門中人雖然開脈時都用盡方法,力圖使得自己凝出脈象跨入上品,但這不僅僅看玉液華池的功效和開脈法訣的上乘與否,還要看自己的機緣悟性。
能開出上品已是難得,如鄭循開出上下品的脈象,已被認爲是前途無量,上中品少之又少,上上品只在傳聞中聽說,但有此際遇者無一不是在玄門中有着赫赫聲威的人物。
而這不是沒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脈象,所能修煉的功法也越多,而那些下品的脈象雖然獨特奇異,但是也註定了他們所修煉的功法選擇面較少,想找到一本適合自己的功法無疑非常困難。
如若張衍脈象一躍而居於上品之上,羅蕭目光也透着些許複雜,她實在想象不出,這個人到最後又能有怎樣的成就?第一次,她爲自己是否要解除精元血誓而動搖起來。
此時,張衍那邊又有了動靜,只見那混沌雲霧狀的異象一收,齊齊往他的眉心深處收攏了進去,最後在那裡凝結出一個淡淡豎痕,看到羅蕭又是一陣茫然。
脈象爲氣脈虛氣所顯,怎麼能凝化出實質表象?她突然覺得自己所知的一切,還不足以看透這個人身上此時所出現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
張衍雙目一睜,那一瞬間迸發出的精芒竟然將整個洞穴閃了一閃。
他長身而起,只覺得周身輕靈無比,舉手投足飄飄如駕雲,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彷彿換了一具身軀。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不能稱爲一個“人”了,仙脈一開,已然半隻腳踏入了仙道修士的行列之中。
等回到蒼梧山之後,再請上師評鑑脈象,之後便能得入上院,修習更爲上乘的道訣法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