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沉悶的爆響,自暗夜下深幽的山脈深處傳來,隨後一縷極致的血芒驚天,竟然將月光的冷清都給短暫的驅逐了出去。
在月魔古洞旁邊,守候在此地的正是洛河谷弟子,當察覺到那身爆響之後,本是靜謐的氣氛突然好似炸了鍋一般,巡視在山脈各處的弟子怔怔的看着從山脈中心處射出來的極細但卻又極強的血光,眼中不禁浮現出駭然的神色。
隨後有些慌亂的大聲呼叫:“快快,通知周雅師姐和長老,血魔古洞有異變!”
但卻並不需要她們通知,更早在她們驚駭之前,位於這座山脈對面的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之巔上,一襲白衣佳人就已然凝眸看來。
她的玉顏,絕美,但她的美眸,卻是絕冷,即便是此時看到血魔古洞如此異變,也並無多少波瀾異樣。
突然山峰之下一道白光以極速衝來,最後落到這位絕美仙子的身後,化爲一個容顏姣好的女子,她畢恭畢敬的對着她身前好似不是人間物般的美人兒說道:“師姐,血魔古洞異變,我們該如何自處?”
在不經意間她擡起腦袋,仰望這個她洛河谷這一代的築基期第一人,眼中有着輕微的失神。
其實,在不久之前,她不需要對周雅如此恭敬的,因爲親如一家情同姐妹,即便修爲有着天差地別,地位也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卻終究,是一家人。
可是,當幾天之前她的這位師姐離去而又突然返回來之後,她就對她有些畏懼了。
不是因爲周雅曾對她們動過手,要求她們恭敬,而是周雅本身的那股冷冽氣質,就讓她們不得不,對她恭敬!
雖然知道姐姐還是原來的姐姐,即便她們放肆一些也無妨,但每當看到那雙清冷眸子的時候,她們便會不得不低下頭去啊。
就如同此時,若是原先的周雅必然會和她們同甘共苦,一起巡視那座山脈,但她現今卻好似真的帶入了角色一般,真正與普通弟子分隔開來,有了一分,築基期大師姐,所該有的威嚴與風範!
這位洛河谷的普通弟子,看着這個在暗夜下更顯清冷的背影,不由得暗中一嘆,莫非她以前那個可以隨意玩笑的姐姐,真的回不來了麼?
周雅聽着背後弟子的彙報,看着遠處那座已經不再散發血芒好似已經恢復平靜的山脈,眼眸輕閃。
她輕輕說道:“無事,繼續巡視,靜止別的宗門弟子與散修踏入那裡,剩下的,有我跟長老在。”
她身後的普通弟子苦笑,以往的周雅師姐哪能這麼淡定啊?
看着此時的周雅,她恍若是看到了以前的洛冰仙一般。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但若讓她來選,她寧願不當那築基期第一人……
當身周再次恢復無人的孤寂之時,周雅那風輕雲淡般的神情終於緩緩凝肅起來。
或許以前的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師姐,因爲即便她繼承了洛冰仙的稱號,還是按照自己的性格來行事,而從不會考慮,肩上的擔子,是不是應該一人來獨扛?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的,看那些平時的姐妹竟好似看普通人一般,亦或者說是普通的親人,而不再會有格外的親疏之分。
而既然不會有格外的親疏,那自然也不會有格外的遠近。所以雖然看起來她和洛河谷其他人隔了些距離,但實際上,卻是她將和每個人的距離,都拉縮成了一般的長短。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個男人的刺激,讓她心如死灰,所以看待世間萬物的感知換了一個角度;亦或者是說吸收了一縷叩仙芝的靈氣,自身實力再一次壯大,真正脫離了築基期的桎梏,而只要她想,將隨時可以推開結丹境的大門,因此有了一抹高高在上的心態,看其他弟子,有了一抹俯視之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種原因,但卻覺得,現在的自己,挺好的。
不會因哪個弟子的死亡而特別悲傷,因爲任何一個弟子在她心中的分量都是一樣的;也不會因哪一個弟子獲得機緣而嫉妒,因爲在她的心中,所有的弟子都是她要守護的人,不存在高低好壞善惡差別之分。
這或許便是古籍中所言的真正修仙者該有的姿態吧,漠視身邊漠視萬物漠視一切……或許現在的她,纔有資格真正稱之爲修仙者吧!
周雅,這般想着。
然後就是眼前這個血魔古洞了,其實她也不知道剛剛那縷血芒是什麼意思,但她是她們的大師姐,所以她不能亂,故而她只能如此說。
至於她亂了之後會發生什麼,她還未想過,因爲她覺得,她應該,是不會亂的。
即便泰山崩於頂,即便洛河谷弟子全死,即便她自己也死了,但好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幹啥要亂?
這個古洞,不知道與她洛河谷究竟有着什麼聯繫,因爲自她洛河谷存在以來,每當天滄遺蹟開啓之後,她洛河谷弟子,就必當要來守護這裡。
當然,對外宣稱自然是這裡蘊含至寶,她們需要挖掘。
但實則,身爲洛河谷築基期內新一代的大師姐,她已經有資格知曉一些隱秘了。
她知道,其實,歷次遺蹟開啓,她洛河谷,都一無所得!
更是在不久之前,她洛河谷此次進來的那位長老,親口對她說過,血魔古洞,絕不能動,一動,則可能天滄六國都要受創!
可是,現在,它動了……
周雅將玉手食中二指貼在溫潤如玉的眉心之上,閉目凝神,用她們洛河谷所獨有的傳音秘書通知那位長老,此時此刻,血魔古洞的情況。
萬里之外,裂縫之底,漫天所謂拂塵紅光之下,天殺眼神冷漠的看着下方近千人以一種不要命的方式去攻擊黑色大門,神色之間沒有半分動容。
因爲該動容的,他都已經動了,自那縷紅色寶光從被轟開的那絲縫隙中傳出來之後,下方就是這種情況了,五百散修三百雪仙宮弟子兩百北寒城弟子,全部爲之瘋狂。甚至即便是全身脫力,也要咬牙朝着那道門的方向爬去,要用盡最後一分力量最後一絲法力,甚至要用盡最後一滴血去轟那大門啊!
如今天殺已經確認,那道紅色寶光,跟他在血魔古洞外面所看到的血芒,應該同屬一源!
這讓他感覺有些古怪,明明象徵着無上機緣的天滄宮闕分殿之門,卻爲何如此不詳?
還有血魔古洞明明在萬里開外,可爲何又在此處看到了它的分支?
難道,那門之後,就是血魔古洞?
天殺渾身一顫,連自己被自己這種想法嚇到了,血魔古洞外面有些神魂皆被侵染的活死人,只知殺戮而無一絲人性,與此刻的千餘修者極爲相似。
甚至,下方那千餘修者此時的狀況,還要更爲恐怖!
天殺握住手中長劍,若不是從長劍中散發出來的清冷寒流傳到他身體中,恐怕他也被那種詭異的紅光控制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上方的拂塵紅光,想要離去了。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已經超出他的預料,甚至即便是結丹中期的寒天林心神都被俘虜。現在那門只是被轟開一線就有此等威力,若是全被被轟開,他無法想象將會發生什麼!
但忽然一愣,他腦海中電光流竄,好似抓到了一抹關鍵一般,眼中重新恢復冷冽,凝眸朝着下方那上千修士拼命轟擊的大門看去!
一線?
是的,至始至終,無論寒天林等人多麼拼命,但那道門,卻一直都只是一開始的那一線,而沒有再開啓半分!
是現在他們的威力不如剛剛,達不到門所要開啓的要求?
不,剛剛雖然各自結了恐怖無比的陣勢,但多多少少每個人都有一些保留,而現在,卻是每個人都拼命去轟啊!
那威勢,絕對比之剛剛更甚!
可,那道門,卻依然紋絲不動!
天殺眼中精光流轉,突兀冒出一絲熾盛的血芒。
但卻又與門內所傳出來的關不一般,那縷所謂的寶光充滿了妖異之感,魅人心神,而他眼中的血芒卻讓看見之人,都瞬間清明起來,好似這個世界,都因此而更加清楚了一般。
通過清心明眼,天殺看出,不是衆人轟不動那黑色大門,而是每當衆修士的攻擊匯聚到那座大門之上的時候,一張好似漁網一般的黑色網線,遍佈整座大門,將所有人的攻擊,都完好的收攏起來。
或許也有漏網之魚可以逃脫黑色漁網的撈捕,但那只是微弱的攻擊了,不能轟動那扇厚重的大門。
天殺沉默,這是有,某位大人物,封印了此地麼?
天地玄黃,天玄黃三門已現,不曾聽說有過封印,甚至都不曾蘊含什麼危險,只有無盡的機緣與秘寶。
可是這地之門,卻爲何,如此異樣?
不過再多的異樣都與他無關了,越瞭解天殺便越是心驚,他知曉,這些東西,不是現在的他,能夠參與進去的!
可正當他轉身,想要離去的時候,忽然,他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朝着雪仙宮弟子的方位看去。
那裡,一個面掩白紗絕麗出塵的女子,突兀閉目,露出在外的眼角不斷抽搐,好似是在極力對抗着什麼一般,即便只看到容顏一角,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